才不会承认是他关了门,将那人留在雨里,生生站了小半夜。

    雨住风歇,陆相从久坐瞌睡中惊醒,才平了心跳,开了屋门,见那人仍旧傻傻执伞而立。一张脸苍白如旧,嘴唇却发了青,只剩下一双眼,仍旧望着他,似在期待,又有坚定。

    现在那人面色红彤彤,窝在被子里面,捧着一碗温热的糖芋苗儿,沙哑着嗓子叫他:“来,小陆你先尝一口!”

    “你自己……唔……”话还没说完,一勺子糖水芋头就塞进了他嘴里。原来白微赤脚下了地,见陆远明顾自默默发呆,悄悄到了他后头。

    所有的甜都散开在唇齿之间,软绵绵,轻飘飘,似乎那人那日酡红着双颊,跌进他怀里,还在他耳边补了一句:“我就知道,你念着我,为你等,我甘愿。”

    陆远明只觉“轰”一下,从口中到心头,不知是怪那人不爱惜自己的怒气,还是莫名的……害羞,就要发作起来。却见得了趣儿的白道人,又乖乖窝回了被窝里,捧着糖水吃地不亦乐乎,因病着的缘故,眼睛里面微微含着水光,一头银发凌乱在颊侧脖颈,好似一只得了鱼的小猫儿,见他皱了眉头,就咬着喂过他的勺子向他笑回来,一脸心满意足。

    陆远明只觉满心无奈,且……酸软非常。

    两个人正在屋里面,一个津津有味地吃,一个满含心事地看他吃,就听见院子里面热闹了起来。

    老陈远远地喊:“大人,有个……有个……大姑娘要闯进来!”

    却见大姑娘没来,貂小六倒是“跐溜”一声从半开的窗扇下跳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就滚进了陆远明的怀里,把头向衣襟里面扎好了再不出来。

    貂小六刚刚躲好,门就“砰”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可不是一位一身花哨衣裙的大姑娘,带着风从外面就闯了进来。老陈举着把扫地的扫帚在后面,也不敢真把这泼辣的姑娘扫出去,反而盯着人家的背影摇摇头:“哎,看来我家大人真要长大了呀。”

    大姑娘也不大,双十的年纪,脸蛋儿圆润细白,眉如柳叶,眼如杏子,唇角儿自自然然就带着笑模样。只是一身衣裙,花团锦簇,凌乱繁复,好似就要把百花连着采蜜的蜂蝶,都披挂在身上才罢休。

    那姑娘推了门,站在门口就叉了腰,脆生生问:“好你个妖道,你说说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呆呆的陆远明一震,心里刹那间就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做……做了什么?昏昏沉沉的夜里,花前月下,孤男寡女,郎才女貌,薄云遮了月亮,干柴就燃了烈火,莫不是这轻浮的妖道,偷了姑娘的……贞洁?陆远明一咬牙,鼻子却一酸。这妖道,当真是到处留情么……

    陆远明却不知道为何自己心窄到这地步,他的心大,大到应该能盛下天下所有琐事。万万不能因为这小小的一个妖道,乱了方寸。哎。

    陆远明咬了咬牙,放了貂小六,拱手说:“二位自便,在下先走一步了。”

    正要离开,却见那姑娘只稍稍一抬玉白的手指,陆远明就挣动不得了,只得僵立在原处。一根细细的白色丝线,从姑娘的指尖,缠到陆远明的身上,一瞬间就将他错杂缚住,犹如一只小茧子。

    “敢拿我蚕娘的东西,也是了不得了啊你!”蚕娘姑娘走到陆远明眼前儿,秀眉一拧,正要抬手去摸他脸颊,却被一下子握住了手腕子。

    病恹恹的白微白道人终于从被窝里下来,制住了蚕娘的手:“诶呀,答应你的东西,我自然会给你。”

    可陆大人的脸,早就烧红了一片,就要能擦起火儿点起蜡烛来了。

    蚕娘收回了手:“我讲道理,那天晚上,你来找我碰了杯,还拉了勾说下的生意,就要作数,何况你先取了我的牵魂丝去了呀,快把百骨伞给我。我还等着送他花呢!”

    白道人伸手一点,陆远明身上的缠丝倏然而断,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化没了踪影。白道人自然而然懒洋洋软塌塌将自己挂在陆大人肩膀上,轻轻咳嗽了两声:“不是都说蚕娘你脾气软性子柔么,都是谣传嘛。”

    “你!”

    蚕娘柳眉倒竖,气皱了小小鼻尖儿,又将细腰儿叉了起来。

    陆大人耳边被那妖道吹着气,却是看见了他又赤着脚立在了地上,不知道要浪费他几服药钱。

    “百骨伞一撑,有去无回。”白道人慢慢说,“我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那牵魂丝带了我家小陆出来,就凭你几分法力,我看你这是送死。”

    花里胡哨的蚕娘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家小蝴蝶说过喜欢那三途彼岸开的红花儿。”

    “见花不见叶,开得血红血红张牙舞爪的,有什么美,你这是飞蛾扑火。”

    “我本来就是蚕蛾一只。”蚕娘不以为意。

    “彼岸川那地方也要去?”白道人皱了眉头问。

    “去!”蚕娘丝毫也不打磕儿。

    白微咬了陆相的耳朵,叹息一般说:“哎呀,这精怪们不仅偏好奇奇怪怪,就是脑子也是一根筋,怎么都转不过来呀。你说,我该不该给她?”

    陆远明竟然认真地想了想,想起了孤城暗河和漫漫花海,对白道人说:“你真欠了人家东西?要不,我去帮她摘了来?反正我也去过一回,就是难受一些罢了,总不能让这大姑娘去那种地方。”

    “哈?”白微“嘶”一声咬了一下陆远明的耳朵沿儿:“你也不会心疼我!”

    蚕娘白了这二人一眼:“还说我们精怪这个那个,光天化日,您也不脸红。”

    陆远明忙将挂在身上的白道人摘了下来,想了想将他扶到床沿儿坐好了,探手摸了摸他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垂了眼走去拿搁在墙角那把百骨伞,道:“我自己去就好,答应了人家总不能不作数,你还病着别乱跑,让貂小六跟着我,等我回来就好。”顿了顿,又扭扭捏捏加了一句顺毛儿一般的“听话。”

    没想到这一句没顺了那只窝在床上“白猫儿”的毛儿,反而踩了他的尾巴一般。

    “等等!我的陆大人!”白道人掀开了枕头,从地下拿出了一朵压扁了的红花,递给蚕娘,“喏,还用你自己去,我早就摘了来给你,哎。要不是为摘你这花,我生这场病干什么?”

    那朵花儿明明是干瘪瘪失了水分的,却无端端在枝干上生了错杂的小刺出来,小刺刺破执花人的手,花儿就像吸了血一般,软垂的花瓣儿都饱涨起来,直到又开得明丽又圆润,又似有生命一般,轻轻颤动,含羞带怯,散着落霞一样的赤色光芒,柔媚动人。

    “拿不拿去随你。”白道人淡淡说,盯着看地出神的蚕娘,“这花儿太扎手,没心血滋养,就别随便摘。”

    蚕娘毫不犹豫将花儿接了过来,捧在胸前,低头嗅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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