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作者:青玉狮子

    第一五一章 老狐狸

    宝鋆离开大凤翔胡同的时候,已是亥正三刻了。

    送走宝鋆,心力交瘁地折腾了一整天,饶是恭王身子骨儿打熬得好,倦意也上来了,正待安寝,门下来报:睿亲王来拜。

    恭王大愕:这都什么时辰了?今儿是怎么回事?早上是这样,晚上又是这样,还给不给人睡觉了?

    转念一想:会不会跟“那件事情”有关?

    悚然而惊,困意立即无影无踪了。

    无论如何,睿王此时来访,必有大事,不能不见。

    恭王一边吩咐将睿王延请至乐道堂的书房,一边叫了门房进来,问道:“同睿亲王一块儿过来的,还有什么人吗?”

    门房説道:“回王爷,还有宗人府左司的理事官长秀。”

    睿王这个宗人府的宗令,居然连属官都带来了,则此行的事体,必定是和宗室大有关联!

    再仔细一想,睿王是正蓝旗的,属左翼宗室,这长秀和睿王同族,做的也是主管左翼宗室的左司的理事官——这个左翼宗室,除了正蓝旗,还有镶黄、正白、镶白三旗,嗯,奕誴……奕誴是镶白旗的,也属左翼宗室!

    镶白旗是下五旗,惇王宣宗亲子,原来当然不是镶白旗的,但老惇王绵恺是镶白旗的,奕誴过继给了绵恺之后,旗籍就自然转到了镶白旗。

    恭王心中不祥的预感更重了。

    在这儿,狮子补充一句:八旗以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居左,封称左翼;以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居右,封称右翼。

    恭王正在转着念头,门房又説道:“还有一位,就是今儿一大早。同文大人、瑞中堂、阿总镇三位,一块儿过来的那个年轻人。”

    陈亦诚也来了?!

    “那件事情”,关卓凡的手。也插了进来?!

    恭王心中大震,他已经有了九成把握:睿王这次来访。就是为了“那件事情”——难道,就这半天光景,老五又做了什么荒唐举动,不合被人抓到了痛脚?

    恭王不寒而栗:对方只怕早已布下罗网陷阱,就等着这边的人往坑里跳呢!

    这边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他”怎么能够如此神通广大?

    恭王的心沉甸甸的,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同时,他暗自庆幸:幸好叫宝鋆拟了那道密折!

    大凤翔胡同密迩紫禁城。眼下这个光景,宝鋆应该已经到了禁宫,説不定密折已经递进了内奏事处。如果老五真的做了密折上説的事情,跌进了人家挖好的坑里边,无论如何,“东边的”是先看到了宝鋆的密折,睿王才上奏相关事体,自己先走了这一步,接下来就不至于太过被动了。

    进了乐道堂的院子,在滴水檐下侍候的仆人。看见了前引的灯笼,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恭亲王到!”

    喊完了,上前打起门帘。

    书房里面的三个人。赶紧出门,偏着身子站定了。睿王在前,长秀和陈亦诚在后,皆垂手肃立。

    待恭王走上台阶,睿王抢上一步,请下安去,同时声若洪钟地説道:“六叔好!”

    睿王、恭王都是亲王,爵位是一样的,睿王的年纪比恭王还大着老大一节。但论起辈分,睿王却比恭王xiǎo了一辈。旗人最重礼节,宗室亲贵尤甚。所以,睿王是拿“家礼”来对恭王的。

    恭王赶忙上前,双手将他搀了起来,説道:“你上了年纪的人,就别给我来这一套了,我岁数轻,你这不是折我嘛!”

    睿王“呵呵”一笑,説道:“礼不可废!嗯,听六叔的口气,是不是觉得我老不中用了,这腰弯下去就直起不来啦?放心,我身子骨儿硬朗着呢!不比你们年轻人差多少!”

    这是睿王一贯的口吻,但此时説出来,似乎另有深意,恭王笑了一笑,没有答话。

    长秀和陈亦诚两个,先后上前请安。

    长秀比睿王还xiǎo了一辈,私下底和恭王见面,如果想亲热一diǎn,可以叫恭王“六爷爷”。但他一个没有爵位的闲散宗室,和恭王的距离太远,年纪比恭王还大着两三岁,这么叫,恭王多半会皱眉头;再者説了,现在他是以宗人府属官的身份随侍睿王,旁边还站着个陈亦诚——这个场合,也算不得“私底下”。

    于是,长秀老老实实地,“给王爷请安”。

    最后轮到陈亦诚。请过了安,起身之后,恭王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説道:“亦诚,咱们又见面了。”

    进了书房,分宾主落座,恭王叫长秀、陈玉成两个,“也坐下来吧”。

    睿王説道:“我府里出了件稀罕事儿,只怕……会在宗室里边,这个……有所牵连。嗯,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只好大晚上的,过来打搅六叔,讨个主意。”

    恭王心中大大一跳,眉毛微微一挑,却用平静的口吻説道:“你是宗人府宗令,如果事关宗室,当然是由你来主持,我可不能乱插什么话。”

    睿王“格格”一笑,説道:“只怕……牵连太大!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了主的——六叔,説句得罪你的话,只怕咱们俩加在一块儿,还是做不了主!嗯,这个事,必定是要请旨的,我是想——嘿嘿,我一个人分量不够,想拉上六叔一块儿上这个折子,这个,扯六叔的大旗,做我的虎皮!”

    睿王是只老狐狸,平日説话,看似豪迈,其实外方内圆,滑的很,不肯轻易得罪人的。但今日説这番话,脸上带着笑意,嘴里却有激越愤懑的味道,话里话外都带着骨头,甚至隐隐然有挟制、压迫恭王之意,这是怎么回事?

    恭王心中愈生警惕,説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説吧!该我出面的,我也不能一味躲在后边。”

    睿王diǎndiǎn头,説道:“好,有六叔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喝了口茶,説道:“我府里有个厨子,叫做敖保,今儿做晚饭的时候……他娘的!”

    睿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恭王猝不及防,很是怔了一怔。睿王不是惇王,虽然“豪迈”,但正儿八经説话的时候,嘴里从来不带脏字的,何况眼前坐的是恭王,既是枢府首领、国家亲王,又是他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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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更短了diǎn儿,晚上还有一更,大约九diǎn钟前后)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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