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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里糊涂的,陈敏开始经常联系顾珩,好像当真在谈恋爱了,顾珩有苦难言。后来答应了去看电影,坐在电影院里却拘束得不敢动,陈敏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心里怀疑是不是老赵弄错了,顾珩对自己可能没那个意思。

    过了三天,陈敏又来教室外等顾珩下课,顾珩刚走出教室就遭到了班上男生的起哄,他们俩被嬉笑的人群围着,顾珩叹了口气对陈敏说:“唉!快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竹园里,在人工湖边坐了下来,暮色微沉,湖水如金子般缓缓闪动。

    顾珩实在不知都该说些什么,对于他来说,身边坐着的这个人,没有比“同学”多出半点其他的情谊。

    过了一会儿,陈敏说:“你不喜欢我。”

    这话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顾珩用瘦长的手指纠缠地上的野草,说,没有。

    “有点感觉?”女生问。

    顾珩梗着脖子。

    “为什么不给我发短信?”

    “昨天不是给你发了吗?”

    “就发了一条,还说[要看书了],这让我根本没法回呀!”陈敏半责怪说。

    顾珩不吱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半块面包,他一点点撕成屑丢入湖里,没过多久就聚来了一大片红彤彤的凤尾鱼。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要跟我恋爱呀!”陈敏忍不住说。

    顾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本身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承认了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夕阳打在他的侧脸上,把薄得几乎透明的皮肤映上一点霞光,看起来温热而动情,眼睛里闪着泪似的清澈,陈敏注视他这幅沉默的样子,总觉得他是在逃避看自己,宁可看地上的草,河边的柳叶,天上的云都好,就是不肯看自己。

    陈敏有些落寞。

    又坐了一会儿,顾珩照例送她回宿舍,再次路过一排挂着女生内衣的晾衣绳,他有些绝望,不知道这样的酷刑还要捱多久。好不容易走到了楼底下,顾珩掏出一册练习卷,递给她:“这个……”

    “你们外语系的复习题,我管师姐借的,替你抄好了……”

    陈敏眼睛微微一亮,“你真好。”她像个小女生似的欢呼起来,一激动凑了上去——

    “别。”顾珩下意识侧头。

    两人都有些尴尬,顾珩尤甚,赶紧说:“你快回去吧。”

    陈敏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才说:“嗯。”

    “真对不起。”顾珩低下头,无比诚恳说。

    “不用跟我道歉。”

    “那我走了。”

    “嗯。”

    顾珩突然很愧疚,想做些弥补的事,踌躇了半天还是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懊恼,掌心捏紧狠狠攥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喂!——”

    顾珩猛地回过头,见柔粉色的晚霞和薄云映在空中,陈敏一动不动地站着,轮廓被镶出金色的边,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半晌,她把双手拢在嘴边朝自己喊:“明天!不用来找我了!”

    顾珩一惊,瞳孔微微放大。

    陈敏喊道:“哪天!——”

    “你有了喜欢的人!——”

    “要告诉我!——我会祝福你的!——”说完朝顾珩扬了扬手,语气热切而恳求:“一定啊!”

    顾珩同样站在晚霞下,突然笑了,笑得很轻松,头一次这么轻松。

    他朝她扬了扬手,听见自己说:“我会的!”

    女孩踮着的脚落了下来。

    维持四天的初恋结束之后,大学时光就突然加速了不少,后面的事都在乱糟糟和稀里糊涂中过去了,青年男女总是充满迷茫,忙着考取硕士,忙着找工作,忙着和各自的伴侣挥手告别。

    其实顾珩谈恋爱的那四天,对赵以铭来说度日如年,见顾珩和陈敏并肩走出宿舍大院,每天都在恐惧顾珩会不会当真,懊恼和自我愤懑要把他冲垮了,之后他再也没干出过给顾珩介绍对象这种傻事,就这么静悄悄的,像萌动的般,起起伏伏喜欢着他,时而疲倦时而复苏,谨慎而敏感,总是不知道该不该把性取向布众,他由于要不要告白,又怕顾珩对他有偏见,他太谨慎了,就这么犹豫着,三年就过去了。

    当初顾珩帮文艺委员买的那几盘空白磁带,剩下一盘用不上,被赵以铭要了过来,后来的他,决定在毕业之前给顾珩录一首自己写的诗,作为一场暗恋的终结和答复。

    为了录这首诗,他也同样大费周章,先是一个人对着白墙练习了半天,期间老是怕室友们突然回来,于是抱着录音机满校园转,终于找了个无人的教室,按开录音按钮,对着前排空荡荡的座位,颤着嗓子念了出来。

    念完,播放了一遍,突然很厌恶这样“奇怪的”自己,于是气急败坏地把所有卡带都扯了出来,一大团纠缠在一起,像他怎么都放不下解不开的感情。

    他花了两个多小时,又拿着铅笔把卡带一点点卷了回去。

    人的缘分就这么奇妙,毕业之后,顾珩阴差阳错考进了研究生,又顺利保送了博士,毕业后留任老师,至此,如果那天早上没有骑自行车,没有在取报纸的时候和门卫多聊了几句,没有因为草坪整修而选择另一条去办公室的路,也不会突然撞到那个坏坏的学生,从此再怎么都甩不掉。

    把山西路的房子租出去,搬到新家后的第一天,顾珩坐在电脑前,认真地发一封邮件。

    当然,是趁刘远洗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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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昔日挚友:

    时光过得真快,你最近身体好吗?一别多年,忽然打扰你,希望不会怪罪我。

    托赖你当年的祝福,我现在生活十分宁静安稳,听说你也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虽未有幸看到照片,但据说每个都非常可爱,我想现在的你应该也是幸福的。

    直到去年,我还在母校就任,闲下来时不时去湖边散散步,偶尔想起那时候我做过的傻事,知道你对那些愚蠢的事不会计较,但还是想再次向你道歉,原谅我那时的不成熟和怯懦吧,委屈你了。

    今年,我离开了我们的母校,去一所中学就任了,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愿。现在的工作环境我很喜欢,那里也有一个人工湖,虽然比n大的要小得多,但是夏天的时候,昆虫格外丰富,蝉吵得厉害,学生们都静不下心好好做作业了,于是我带他们去湖边玩,捉了蝉,还讲了螳螂手臂的锯面切割,最后研究了几只蜻蜓。校长是个很好的人,得知这件事后,很赞同我的做法。于是我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话——要是天天都能在外面上课就好了。那时候我们几个系组织去野餐,你还记得吗?大家都很开心,我们在草坪上说话的时候,无意中被人拍成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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