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木就对了,忍着些!”而后又是一根。过了半晌,再一根。

    我闭眼默数,当第七根金针插入我的后脑时,药先生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用两片指甲夹起我的一小片皮肉抖动几下,问:“疼吗?”

    我摇摇头:“能感觉到你碰我,但是不疼。”

    药先生放声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替我正常施针下药,片刻又笑问我:“疼吗?”

    我笑道:“一点都不疼。先生若是早点下针,我就不必受那么多苦了。”

    药先生哼一声,打我一下:“臭丫头,还不是怕你出事!”边说边快手快脚地为我施针揉穴,薰药涂膏,只是比平常早了几刻收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将我头上的几根金针也依次拔下来,只留后颈的两根支在外头,拍拍我示意我起床穿衣,“是不是要准备上山了?”

    我扁扁嘴:“先生您这样就没意思了,就算早已知道了,还是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才好玩嘛!”边说边套上外出的厚实衣物,将自己裹成个粽子样,张手要程铮抱。

    药先生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登徒子。”

    我搂着程铮的脖子嘿嘿傻笑:“谁叫我体弱多病呢。”又催他,“您快点穿衣裳吧,山路陡峭,待天黑了就不好上去了。——你也别眼馋,待会向大哥负责背你上山。”

    他这才笑逐颜开,美滋滋地裹上大氅,跟我们一齐出门。

    除夕夜无星无月,谷中万籁俱寂,四人两马慢慢走着山路,到得一半道路难行时,便就此下马,程铮和向靖闻分别负着我与药先生,施展轻功飞上山顶。

    药先生的数字党早就候在山顶,几只大型动物挤挤挨挨地围在一顶毡帐周围,上头密密麻麻地栖着十只鸟儿,动物们听到声音齐齐抬头查看,十几双眼睛在狂浪的夜风中熠熠闪光。

    真是一个特别的大年夜啊。

    向靖闻升起篝火,将酒壶和乳猪架在火上,从毡帐中拿出四个蒲团放在地上,供我们席地而坐。

    阿二阿三将各色食物从毡帐中取出,散给数字党们食用。

    篝火冉冉,乳猪油滋滋地响着,很快便飘散出一股诱人的香气,药先生取下酒壶,倒了一杯酒饮尽,笑望着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小玩意可看?”

    向靖闻一笑,点燃火折,撮唇招来十四,将火折交给它衔着,驱使它飞向对面山头。

    约莫一盏茶之后,只听一声沉闷的炮响,一星红色的火光直冲云霄,噼啪两声绽放开来,组成一朵鲜艳的红牡丹,是药先生的独门方子。

    轩辕狗剩擎着酒杯自卖自夸:“好!花开富贵,新年吉祥!”说罢举杯,将杯中酒浆悉数倒进肚里。

    牡丹未谢,又是一星亮黄在天空炸开,我也大声叫好:“金玉满堂,好!”边说边倒了一杯酒,递给向靖闻,向靖闻接过后一饮而尽,翻过酒杯向我含笑示意。

    这是他做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串绿色礼花次第绽放,缓缓组成一棵竹子的模样,药先生高叫道:“竹报平安,好!”他满上一杯酒,径直递给程铮。

    程铮接过,也是一口喝干。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成了我和药先生比试嗓门的专场,药先生叫一声好就斟两杯酒,自己喝一杯,敬人一杯,我则只负责敬酒,几圈下来,三人都是微醺。

    正陶陶然时,又是一串红色小礼花在空中绽开,红花未散,便有一只紫色鸟儿跃居花上,药先生高叫:“喜上眉梢,妙!”边说边满上一杯酒,眼睛瞅着程铮和向靖闻,却不知要递给谁。

    我笑道:“这杯应该是我的。”说罢接过酒盅。

    然而刚刚递到唇边,便被程铮移过一点,俯身就着我手低头喝了:“你还小,不能喝酒,你的酒我来喝。”

    药先生大笑,阴阳怪气地起哄:“好啊,理当如此!”

    我低声向程铮解释:“其实我在家时也是喝过酒的,这酒劲头不高,我喝一两杯没问题。”

    程铮摇头:“你刚施完针,不能喝酒。”说完自己又斟满一杯,一饮而尽,“年年有余,好。”

    天上正是两只金色鱼形慢慢消散。

    药先生挤眉弄眼:“说错了,这不是年年有余,这是鹣鲽情深!罚酒!”

    程铮转着酒杯冷眼相看:“想要灌我们酒,就拿出真本事来,休耍嘴上功夫。”

    向靖闻也大笑着附和:“就是的,先生再来满上,我们喝个一醉方休!”

    然后风雅的赏烟花大会就变成了三个男人低俗的斗酒大会。我一个人寂寞地吃着乳猪果品,不时扔给数字党们几条肉有福同享。

    吃饱喝足,我渐渐打起瞌睡,转眼看到三人仍是斗个不休,只得爬去与小五小六挤着取暖,倒也觉得熊皮干爽舒适,几乎立即就沉入了乌有乡之中。

    半梦半醒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将我从熊窝里提起,放入个硬实温暖的怀抱中,又厚厚地裹上一层毛皮。

    我直觉觉得应该是程铮,然而实在是太困,竟连闭着眼睛吃豆腐的精力都没了,只得扼腕叹息着坠入更深层次的梦境。

    虽然我没来得及揩油,但这确实是我有史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晚。

    恰巧在一个美梦结束之后,程铮将我摇醒:“起来,准备下山了。”

    我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又伸手看了看,奇道:“天还没亮就下山?安全吗?”

    程铮一愣:“如期?”

    我茫然答应,却许久没听见他下文,一会,又听见程铮唤我名字,我再次答应,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他攥得我胳膊生疼:“如期,你看不见了吗?”

    正文 郁闷还是释然

    程铮话一出口,药先生和向靖闻便齐齐窜到我身边连声询问,药先生扳过我脑袋,翻着眼皮匆匆查看一番,松了手简单发话:“先回去再说。”

    然后便是大段的沉默,三人悉悉索索地收拾好东西,药先生打呼哨招呼数字党们各自下山。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得到,药先生的心情绝对可以用凝重来形容。因了他的缘故,程铮和向靖闻也是屏息凝声,如临大敌。两人背着我和药先生,施展了轻功急急往山下赶,一路上谁都没开口,气氛沉重得好像不是在过年,而是在送殡。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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