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也安插了一些人,我前几日便收到个蜡丸,道说少阳师兄和尉迟翎正带人赶来接应我离开,向靖声亦有后手保我无恙。而且我昨日以死相挟,东方厉已是答应不阻拦于我了。”

    我垂眼望地,昨日灵光一现所生出的念头愈发清晰起来:“那么回去之后呢?你说要将你我身份公诸于众,还我清白,如何还法?且不论别人会不会当真相信我清白,众人又会怎样看待向靖声?他的未婚妻竟与魔教有着如此渊源,还在魔教盘桓了半月之久!你叫旁人怎能不取笑他头顶绿云遮罩,怀疑他与魔教暗度陈仓?”

    楚修竹一愣,半晌涨红了脸道:“……就算暂时不能昭告天下,我也会同向靖声、同武林盟的前辈们解释清楚。为避嫌计,我愿自囚于少林,直至魔教覆灭之日。而且……我一直以性命要挟,东方厉并未能得逞……若向靖声不信,我……”

    我摆摆手阻住她话头:“这事暂且放在一边。我先问师姐,方才可曾看清屋中场景?”

    楚修竹脸色变了几变,片刻后方低声道:“是魔教教众在活剥人皮。”又深吸一口气,面露愧色,“你要说的我都懂。魔教绝非善类,我钟情于东方厉,与道义相悖。我以后定当谨言慎行,再不同魔教中人往来。”

    我不理她,只继续问道:“师姐记得被剥皮那人的眸色么?”

    楚修竹不明所以,想了想才回我:“是灰的。”

    我点点头:“灰眸是埙人的一大特征。朝廷明令,埙人为异种异类,见之不问缘由,一律当诛。白山城因为与埙山接近,抓到埙人比别处多些,便发明出种种玩乐虐待的方法来,剥皮,只是其中一项。”

    楚修竹茫然地望着我。

    我继续道:“此处魔教教众,据说有八成是埙人。”

    她微微动容:“你是指……方才我们看到的,是附近百姓在虐待魔教教众?”

    我淡淡看她一眼:“三年前,确是如此。但是白山城在两年前便已经被魔教扩做自家地盘。师姐方才所看到的,的确是烈堂弟子在埙人身上施用酷刑。”

    她若有所思地垂眸不语。

    我淡淡一笑:“人人都会为自己所做的坏事辩护。诸多借口归根结底,不过是说自己遭受不公待遇,因此只能奋而反抗。自然,被逼上梁山之人从来不缺,只是上了梁山之后,这些人是劫富济贫、盗亦有道,还是比当初压迫他们的人还要残暴数倍?师姐只要一直用此标准衡量,便不会被教中诡辩之士所惑。”

    楚修竹却满眼迷惑地望着我。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如今正邪两道针锋相对,一场武林浩劫在所难免。师姐既有牺牲小我、自囚于少林之意,不妨更进一步,效仿当年之西施貂蝉,为正道大义,留在魔教忍辱负重!”

    我话音刚落,楚修竹便倒吸一口凉气,陡然起身,震惊地望着我。

    我抬头看她一眼:“师姐请坐,听我说完。”

    楚修竹沉默片刻,却仍只是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将我望着。

    我脖子仰得难受,于是低头摆弄雪沫,轻声道:“师姐也看到了,我散功后的相貌和师姐有六七分相似,若再敷以脂粉,做出中了麻药的僵直模样,不难骗得尉迟等人将我当成师姐接回中原。如此,师姐便可用我的身份继续留在东方厉身边,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楚修竹闻言当即冷笑一声,退后一步盘膝坐下,大失所望地看着我道:“是我糊涂,仍一厢情愿地将你当做往日的如期看待,却原来,你早已变作另外一个人!”

    我讽刺地看她一眼:“我身陷魔教三年,顶着不属于我的身份,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为了活命装疯卖傻,受尽折磨,我又怎么可能还是三年前那个亲你近你、视你如姊的谢如期?——你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将你我身份大白于天下,难道真相大白之后,我不应该回归正道,你不是魔教妖女?如果两者皆是,那么你方才所说的,与我所提议的办法又有什么不同?”

    她眸中怒色褪尽,片刻后,渐渐有惶然之色涌上:“可是……咱们二人都能走得脱,你又何必兵行险招?魔教作恶多端,人人当得而诛之,我又岂能为虎作伥,与他们同流合污?我情愿自废武功、与青灯古佛为伴,替我爹爹赎罪。若还不够,便是将我性命拿去也是行的,然而教我与之俱黑,却是恕难从命!”

    她说到最后,便又恢复了铿锵之色。

    我沉默一会,缓缓将夏涵星的遗书背了一遍,道:“这是你生母的绝笔信,你之前身上戴的平安符就是拿信的线索。这两样东西如今应该都由东方厉收着,你若不信我所言,可以找他去讨来,自己看个明白。”

    托之前失明的福,我的记忆力尚可,那封绝笔信又曾是返来复去看了几遍的,因此其中词句都还记得。

    楚修竹沉默一会,仰头坚定道:“我母如此,我定也不会苟且偷生!失了气节!”

    我冷冷睨着她:“你知道我是谁?”

    “我是夏幼仪之女,我娘当年被迫为你娘传功时,便已经怀了我,因此便动了胎气。我爹是当年的无相公子谢霜,为保我与我娘安危,以身作饵引开你爹,被你爹所杀,我娘最终难产而死。你爹为了混淆他人视线,在我八岁时,又派了教中的易容高手假扮我爹,设计让程铮带我回青阳。如是种种,只为了五年后那一日,他能顺理成章地带走我这个赝品,让你能够顶着名门正派之徒的名声,平安长大。”

    我用手指揩去脸上清泪:“你娘在你爹身边时,我爹娘尚能苟延残喘,守到我娘临盆。然而待你娘带你出走之后,你爹便逼死了我的爹娘。这便是你娘所坚持的独善其身!我们一家三口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吗?没有,一点都没有。若你娘能够稍微自私一些,始终伴在东方储左右,至少我现在还有我爹陪着我。……也许,魔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

    楚修竹茫然地目视前方,眼泪一颗颗掉下,也不知听没听到我的话。

    我冷笑一声,继续道:“纵然你娘后来将你托付给韩荀,而后自杀以谢,又改变了什么?我仍是被我叔叔婶婶抚养长大,东方储仍是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娘自以为已经还清了债,却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至少,就一命换一命来说,她仍欠着我家一条人命!”

    我看着楚修竹:“而你,欠我十六年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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