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300米的小峰,主体由岩壁构成,大概应该称石山。青少校出手一刀开山,刀锋不近而风雨成刃,刀落,山破,一道透山裂痕几至山底。
    随即山体两分,在一阵“轧轧”声中少许倾斜。
    两半山体之间出现一条刀切的山谷。
    伴随着大量岩石、泥土滚落,瞬间又被填起不少。
    “轰隆!”
    巨大的土灰刚刚炸起,如一团蘑菇云开始升腾。
    但听“颂”的一声,磅礴的源能像是在一个禁锢的箱体中震荡,带着强力的束缚感。
    陡然,高处如有一面巨扇扑下,蘑菇云像被一只巨掌拍击一般,瓮的一声,又尽数扑回地面。
    视线里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山田之间已经重回平静。
    尘复归尘,
    土重归土。
    至于人……青少校出手两把武器已经全部归位,标志性全装备整整齐齐,人立山前……缓缓转回身。
    “我都干了什么啊?!”满脑子都是那座化成两半的山峰,韩青禹精神有些呆滞,在心里木木地想着。
    他之前也知道自己事实并不算废了,打还是能打一打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恐怖,这么能打,“这样算能打了吗?”
    “要不回去找堂堂,揍他一顿试试?”
    “会不会一不小心被他抽成人干啊?!”
    此时的韩青禹,才是第一次感受如此巨大的力量,被自己震撼了,几乎完全处于一种顾自思考的状态,什么多余的都还来不及去想。
    但是在现场远远近近,其他人看来,他此刻的眼神,表情,麻木,淡定,又裹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在强势出手后,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旧日熟悉的气息:生人勿近。
    一切都刚刚好。
    所以,这是……
    “青少校啊!”
    分明就是他。
    “他回来了,不,他还在。本来就一直在。”
    “这样一想,之前到处说什么死了,废了,再还有那些怀疑和灰心,对青少校真都是太大的冒犯。”
    从出手开山,到沉默转身,连续两幕落在近处蔚蓝将士们眼里,欣慰和喜悦固然都有,但是眼睛看着,心底激动、安心一阵,也就过去了。
    他们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至于远处围观的人群,倒是此起彼伏的吼出来几声。不过很快也被旁人制止了,这里可不是欢呼的地方。
    重新安静下来的人群里,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突然蹿出去……又被一只手伸过来,扯后领拉住了。
    “卫雨你又去干什么?”
    臭小子已经惹过一回事了,姐姐张佑晴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怕他再闯祸,嘴里质问的同时,手上用力不放。
    张卫雨目光看着远处,挣扎了几下……没成功。
    他的身体一直都偏瘦弱,向来就打不过姐姐,从小被管到大,揍到大,虽然试着反抗过,但是一直也没赢过。
    “我得去找那群记者啊,姐,你看他们就在那边。”张卫雨像只拉犁的牛往前拱,说:“我得去让他们把先前那些话都咽回去,我干他们大爷的……”
    “闭嘴。就你还干……”这话女孩子不好开口复述,张佑晴眉头皱起来,郁闷一下,一把把人挣回来,“你给我老实待着。别忘了,咱们是来送张军长的,你想看青少校就好好看着,不然不带你一路追了。难得一次机会。”
    她扬眉示意了一下。
    远处,韩青禹抬头。倾盆的大雨还在下,雨水滑过他的面颊……
    “颂颂颂颂……”与他相对,一片泥水飞溅。
    扶灵队伍中连续22人源能爆发冲出,从韩青禹两侧快速掠过。
    人到山下不停,一步登石纵起,疾奔而上。
    这22人,全部是第四军自己的精锐战力。
    山,青少校已经开了。切口高处大片大片平整而坚实的石壁。第四军战力群出手登山,破壁凿石,要在石壁上开出十一个墓穴……
    葬战友英烈于高山绝壁。
    再以墓碑封门。
    这个过程,整个军葬仪式没再出现任何语言和指令,只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风雨声中,低低地哼起来:
    “我有锋刃,解旧袍从戎,击楫中流,挽泱泱大同……”
    哼唱声穿透风声雨幕。
    接着,满场蔚蓝将士的声音起来。
    “古今兆数男儿,其中多少丈夫?碎首黄尘,于天穹勒功,自死至今,热血犹殷红。”
    “我有红缨,可以缚苍龙……”
    高处战刀凿石的声音传来,如一个特别的节奏,应和着歌声。到此大抵有一些人终于还是哭了,只是哽咽被歌声掩盖了,眼泪直接流在雨水里。
    韩青禹发现自己好像会唱这首歌,不记得歌词,但是熟悉它的节奏。
    怕太动容,他哼了几句闭上嘴巴,默默开始往回走,准备退回队列里。
    墓地侧面有一幢简易的新修房子,四个年纪大约都过了四十五的老兵,从那间房子旁边走过来。
    为首的老兵瘸着一条腿,在泥水地面上拖出痕迹,红着眼眶走近了,把一把黑伞挡在韩青禹头上。
    “多谢青少校来送我们张军长这一程。”瘸腿老兵说话时看着山高处,说完收回目光,看向韩青禹,“对了,那些传言,我说我根本没信过。”
    韩青禹:“……”没吭声。
    “青少校大概不记得我了吧?”老兵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揭去外头套的塑料袋,甩出来一根给韩青禹,说:“你和我们军长认识那次,我也在,一直跟在他身边……我以前是他的通讯员。”
    “哦,想起来了。”韩青禹伸手拿了烟,他当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名老兵,但是从温继飞他们口中听过那段往事,瞬间了解了情况。
    “是啊,正因为那时见过,所以我想,你是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就死了。”老兵嘀咕着低头开始点烟,打火机划了几次,都被风吹灭。
    他试着背身用手去挡风,但是风从好几面吹进来,雨也斜在人身上……
    四周的风突然就停了。
    老兵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把烟点上,兜火递手,看着韩青禹笑笑说:“高手就是好啊,在哪都能点上烟。”
    韩青禹跟着笑一下,就火点了烟。实话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怎么去阻风的,只是心念一动,源能一涌,风就停了。
    “你们……”
    “退伍了。”老兵说话转身示意另外三人。
    韩青禹这才发现,另外三名老兵也和他一样,身上都带有残疾。而且其中一个,双目已经失明。
    老兵注意到他的目光,惨笑一下,并不自哀说:
    “这不守盛海嘛,我们几个没用的,一早受伤被送了下来……最后没能,没能跟军长他们一起上去大尖母舰,反而活下来了。”
    他说活下来时并不庆幸,反而眼神里透着遗憾。
    “残了。军里问哥几个是去地方,还是后勤基地,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不正好嘛,军长和兄弟们这里,还缺几个守墓人。”
    韩青禹明白了。
    他这段时间有意无意听说过蔚蓝的相关政策,像这样的伤残老兵,不管选择回去地方还是留在蔚蓝后勤基地,肯定都享受很高的待遇,可是他们自己选,选了来这里为军长和弟兄们守墓。
    韩青禹试着去体会这种感情,想要抓住它,说:“那你们……”
    其实韩青禹想问的是,那你们的家人……不过他没问完。
    “还训练,跟上头闹了几次,要了装置和刀,还有每月几块源能供应。我们寻思还得继续练着,不管残不残废,我们自己不认,都想着也许有一天,还能再出刀。”老兵误会了说,说这段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身板,都重新挺了起来。
    韩青禹缓缓点头。
    他多想掏几块源能块送给他们啊。
    可是不行。
    温继飞和小王爷这两天千叮万嘱,说你做什么都还好,就是不能送人东西,尤其源能块,金属块等等。
    一旦你舍得送人源能块……就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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