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剑仙?”
    “石道人?”
    唐公正勒马,小夏也勒马,其他几人也分别停了下来。他们就算没见过,也早就知道这白石夺宝盟的盟主是谁。
    虽然这位黄山剑仙品性上实在算不得多高明,特别是这样四处携裹各路江湖人成立什么夺宝联盟,简直有些不择手段的意思。但是若论真实武功修为,那也确实是天下间有名的大高手,连龙虎山也曾主动邀请他为客卿长老,可见一斑。可说这白石夺宝盟能将这么多各有居心的江湖人集合拉拢到一,也是因为他的威名所致。
    “想不到唐家四少爷身边还有这许多朋友。”石道人的眼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缓缓开口一一说道。“这位地上厚土门的朋友自是不用说了。这位云州姑娘居然驾驭得了这等已算是妖物的大雕,又佩戴着几只藏有妖灵的手镯,不知是哪一侗的侗主或者大姑?那边明明体力不济却还要强撑着以‘随风九万里’悬空的白衣朋友自然是昆仑派的,而这位青衣的朋友呼吸绵长有序,腰长剑所配的位置却比寻常高了一寸,是真武宗的弟子吧还有位小兄弟恕贫道眼拙,不出来历,不过呼吸散乱浅薄,腰符囊的灵气也是繁杂不堪,难见灵光,大概也没什么来历不知诸位这急匆匆朝前赶路所为何事呢?”
    被说的众人或是皱眉,或是一脸无动于衷。但也都明白这位黄石剑仙确实名不虚传,只是这样随意的一眼就已经出了这里大部分人的身份。唯一没被出的小夏却只有耸耸肩,苦笑了一下。
    “这冀州草原又不是你五岳盟的私物,我们想在上面四处跑跑,难道还要向你石道长请示请示么?或者也要学那些三流货色入你那什么白石夺宝盟?”
    其他人还没开口,南宫宏先就将话顶了过去。南宫家也是江湖一等一的家,并不比唐家堡差多少,真武宗更是一等一的名门大派,身具这两重身份,就算再平和的人也会带着点傲气。何况南宫宏的也正是有傲气的年纪。
    ‘噌’的一声轻响,一道白虹只是一眨眼就从石道人的后背上飞到了南宫宏的眼前,南宫宏的手也是一眨眼间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抵了上去。只听一片密密麻麻的叮当声,南宫宏手的长剑化作了一片光幕,只是瞬息之间就不知道和这一道白虹相交了多少次。
    “果然是真武宗的九天摘星剑,不过这位朋友的剑势手运转之间的灵动跳脱又和真武宗的绵长圆润有所区别难道是南宫家的灵闪九变么?原来还是出身南宫家的朋友,难怪骑的还是这样一匹万金难得的好马,有几分傲气也是难免的了。不过剑道唯精,灵闪九变的剑意和九天摘星剑的全不一样。你既已练过其一种便不应再换。难道还想将两者融而为一么?这想法倒是远大,不过难度未免更大。以这位朋友的天资来说似乎有好高骛远之嫌”
    石道人站在悬空的长剑上,一手抚须一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着,口还能点评指摘。而那边的南宫宏额头上已微微见汗,那白虹好像化作了一道活过来的闪电,飞跃灵动无比,瞻之在前忽耶在后,如果不是他的剑法高超恐怕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但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想要反击,石道人却还远远离他十多丈外。这高下已是立判。
    骤然一声暴喝,南宫宏全力一剑猛地砸开身边的白虹之后飞身而,一剑指天。
    似乎是错觉,这明明是白天,但是小夏好像到天空上有星光闪烁了一下。
    升至顶点的南宫宏身形一转,居然全没管那可能从旁刺来的白虹,猛地合身扑下。剑在人先,剑光已经化作一片闪烁不定的星光朝着下方的石道人铺洒而去。
    “好剑势。”石道人微微一惊,同样一句话也从一旁观的唐公正口说出。
    石道人伸手一招,那道白虹就飞回到他手上。变回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然后他举剑向天,迎向南宫宏铺洒下的漫天星光。
    一声难听之极的巨响,好像几百把刀剑一同被折断扭曲。四溢的剑气纷洒而下,石道人身下和周围的地面好像成了一锅被猛火煮沸的开水,上下翻腾四处飞溅,但是石道人本人却依然站在那柄半空的剑上,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南宫宏已经跌落在地,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面色一片潮红之后就变得煞白,手长剑已经只剩个剑柄。
    “此招不错。居然真的将灵闪九变和九天摘星剑的剑招剑意都融而为一,接引九天星光,取星光闪烁不定之意又有恒久永存之长,可称之为‘天星闪’。”石道人缓缓点头,面带和善慈祥的微笑,仿佛一位提携后进的前辈高人,就只等着后辈下跪感激痛哭流涕了。不过叹了口气,他又接上一句。“剑招不错,可惜剑差了些,南宫小友回去之后还是买把好剑吧,良马虽然神骏威风,但却保不了命啊。”
    南宫宏脸上的血色胀了又退退了又胀,却还是没有开口回击。来刚才这一拼之下他确实是败得没话好说,甚至石道人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其他几人脸上都微微有惊骇之色,甚至唐公正也不例外。南宫宏的剑法并不弱,融合真武宗南宫家两家之长的最后一剑更是踏入了先天境界,接引天地之意,堪比天下间任何一派的剑法宗师,但在石道人手下却走不过一招。而石道人还是御剑站在半空之上,连动都没动上一下。这份功力,剑法,气度确实惊人,不愧是扬名天下数十年的大高手。
    石道人手抚长须,面色淡然,刚才和南宫宏的对剑好像只是随手点拨后辈的小事而已,眼光从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还是落在唐公正身上,再问了一次刚才问过的问题:“不知唐四少和这几位朋友一急匆匆朝前赶路所为何事呢?”
    “石道长请放心,我对那什么朱雀灵火是没有半点意思的。”
    唐公正依然没有半丝掩饰。这位白石夺宝盟的盟主御剑追来。多半也是不放心前面这几人,但是他确实也对那朱雀灵火没有兴趣,便坦坦诚诚地直言相告:“这一路急赶,只是因为舍弟不懂事,跑入了前面那辆天火派的马车之,还连累了一名无辜少女。我这是要去将他追回来。”
    石道人皱眉道:“不过出城之时你们还只有两人,那这其他几位朋友却巴巴地从后跟来,难道不是事先约好的么?”
    “呵呵呵呵,原来黄山剑仙还是不放心啊。”半截埋在土里的石泥这时候却拍手大笑:“你此番确实也是多虑了。我们这几人可都是被那一刀给劈出来的。我老石本来在城门下睡觉。结果被一声巨响吓得屁滚尿流,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追上来到底是哪方的好汉有如此气势。真武宗的小子是想着来讨教的,那边那位云州姑娘却是被这一刀给劈得芳心大动,专门过来定亲的。那个昆仑派的小子却是云州姑娘的吊靴鬼。唐家小哥豪杰爽快,自是不会骗人。如今我老石也要回去睡觉了。”
    “原来如此么”石道人微微一沉吟,转而说:“那不如四少就稍微等等,贫道手下就在后面不远处。我们一同上路,也好齐心合力对付天火派那几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唐某所为的只是兄弟间的私事,实无必要和他人混作一。”唐公正面容一整,声音也略微凝重了几分。“还有唐某也急着赶路。还请道长让上一让。”
    “若是不让,唐四少是否也打算像那白石城一样,一刀开路了?”
    石道人笑了笑,虽然眼有一抹藏不住的精光闪过,但面上依旧是满脸的那种长辈特有的和善慈祥,摇摇头说:“唐四少也未免太过托大了。那天火派众人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而且护送前方那马车的至少也有两三位长老。四少的刀法固然威猛无俦冠绝同辈。但毕竟功力尚浅火候未足,贸然孤身前去恐有风险啊。”
    “多谢前辈关心,不过”
    不等唐公正说完,石道人忽然说道:“四少若是不信。那便与贫道来个赌约如何?贫道便站在这里接你一刀,若是能将贫道劈得招架不住躲开了,或者是从这剑上掉下来,那贫道自然让路。即便被劈死了也当认命,绝不怨你。但是如果接下了,那就请四少稍等片刻,让我夺宝盟的人跟上来一同追去。大家合则力强,对付天火派的人也多几分把握。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任谁都没想到石道人居然会说出这样一个奇怪之极的赌约来。
    说是奇怪,因为这赌约几乎并不成赌约。无论赌与不赌,唐公正若要继续朝前追去,自然只有动手将石道人逼开,而若是他连将石道人从飞剑上逼下都无法做到,那自然也只能被石道人留下了。而石道人这赌约开出的条件更对唐公正有利,真要动手来,他御剑之法灵动无比,进退自如下无疑大占便宜,现在却要舍长用短,原地不动硬接唐公正一刀,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已经从大雕上跳下地来的白金凤嘴一撇,哼道:“飞剑老道士,你是顾忌我们和唐家阿哥一合围你么?这才用这话将唐家阿哥挤兑住。放心好了,我知道唐家阿哥这种英雄是不喜欢人多欺负人少的,我是不会动手的啦。那边那个瘦子和地上那个胖子也都没什么法力啦,要动手也不行的。还有,我们真不是一路的哦。”
    “姑娘放心,这里除了唐四少之外你们无人能挡得住贫道一剑。你们真想要围攻也只是替四少添乱罢了。”石道人一挽长须,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淡淡说道,眼神都没朝其他人身上扫上一下,只是静静地着唐公正,表情声音都显得很是诚恳。“说实话,四少在那白石城的一刀确实惊才绝艳,贫道也了甚为心折,实是不忍四少一时冲动在那天火派的疯子们手有所折损,来日天下十州便少了一位刀法宗师。”
    “”唐公正皱着眉,好像有些不知道如何应答。这位黄山剑仙开出的条件确实太好,而且说来似乎又真的没有对他半点不利的意思。反而处处为他着想,但是偏偏他又能感觉得出有些不大对。
    就在所有人都默然无语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小夏这是突然说道:“黄山剑仙何必如此客气?你御剑远道而来本就已经大损元气,还要站在飞剑之上击退南宫兄弟,固然是举重若轻的宗师高手风范,但是功力损耗已有大半了吧。”
    这句话又说得众人皆是一怔。半空的石道人双眼微微一眯,旋即又马上哈哈大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关心,不过贫道精修数十年玄功,还自信有几分功力。小小消耗不在话下。”
    “但是道长这分明已是大大吃亏了啊。”小夏摇头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为这位前辈高人不平。“何况道长又是舍长取短。又是处处为了唐四哥着想,唐四哥可又是占不得别人便宜的性子,那这一刀又怎么能劈得下来呢?就算劈得下来,在心犹豫,刀意不纯之下,又能剩下几分威力呢?我干脆不如就此罢手,暂时入石道长的白石夺宝盟,替石道长壮壮声势,震慑震慑手下吧。”
    这话再一说。唐公正皱来的眉头终于解开了。其他所有人的脸上也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唐南宫宏是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上的石泥依然是呵呵呵呵地打着哈哈,只是来却多了几分古怪之意。白金凤似懂非懂,左右,不知道是该开口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是直接出言讥嘲。半空叫何天的昆仑派的年轻人终于也落了下来,却是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一个人低头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石道人脸上则已是一片寒霜。精光四射的眼睛终于从唐公正的脸上挪开,落到了小夏身上,缓缓开口道:“原来还真是贫道眼拙了。这位小兄弟身手实力都上不得场面,但眼力和口舌上的功夫却是犀利的。贫道的一番好意,却被生生说成了借势逼人。不知是哪一派的年轻俊彦,居然有这份胆量心思和颠倒黑白之能?”
    小夏笑笑,拱手说:“小子姓夏,无门无派的散人一个,默默无名地四处浪迹混口饭吃罢了。黄山剑仙不用挂怀。”
    “这位夏兄弟乃是雍州流字营退役的,腥风血雨和机关算计见得多了,眼光口舌可能有些偏激,石道长莫怪。”唐公正这时候也笑笑,在旁补上一句。“不过夏兄弟之前所说石道长功力有损这也是事实。以道法赶路本就最耗元气法力,石道长所用的御剑之法快则快矣,损耗也是不小。所以唐某也是万万不愿占石道长这个便宜的。还请石道长堂堂正正,全力以赴地双剑齐出,和唐某对上一招,让唐某见识见识石道长闻名天下的御剑术。”
    说话间,唐公正已经下马走到了石道人前三丈左右的地方站定,从背上拔出了他那把比一般的刀更厚,更大,更阔更重上几分的刀,双手平举在胸,做出了晚辈向前辈讨教的手式。
    石道人的脸色和眼神已经完全地冰冷了下来,眼的精光宛如两把寒气四射的长剑,静静地钉在唐公正身上,声音比这眼光更冷:“要我双剑齐出?我劝唐四少还是莫要托大的好。你虽有天赋,功力火候却都还不到,当真以为贫道多你数十年的剑道浸淫和玄功苦修是凭着一股心气就能抵得过的么?而且我这两把飞剑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家宝物,切金断玉斩魔除妖不在话下,绝对能排的上天下十大神兵去。要我全力出手,你当真以为你能挡得下,接得住?”
    唐公正并没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着自己面前平举的刀。这刀厚重,阔,大,形状并不好,甚至略略显得有些笨拙,刀身也是一片漆黑,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可能随便一个江湖人都不会选之作称手兵器,唐公正伸指在刀锋上一弹,声音是如击木石的闷响,一点也不清脆震耳,他却毫不在意,那刀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就像一个人着自己的手臂一样自然,他淡淡说:“此刀是我十五岁那年偶遇天外神火坠地,从捡到的一颗陨铁,花费半年时间亲手锻造而成,取名为‘玄阳’。有人说过,由我来打造这刀其实是极为浪费的,这颗天外陨铁乃是罕见神物,若是落在名工大匠手定能铸成一件扬名天下的神兵,而我不过是粗通锻造之法,最多发挥得出这元胎的十分之三四的威能罢了,这不过只是柄寻常宝刀,当然更排不入什么天下神兵去不过此刀却是我自己一锤一锤地亲手所造,如何想尽办法去炼出其精髓,如何一点一点地敲打,如何一点一点地去磨砺,都烙在我心。所以在我而言,这刀就是最好的了。”
    随着唐公正的话,原本漆黑无奇的刀身也渐渐泛出一阵阵红光,红光隐约还有一顿一顿的吞吐,好像一个人在呼吸一般。而同时一股刚直,宏大,热烈,锋锐夺人的气息也从唐公正的身上升,那是一股刀一般的气息。
    “此刀成后,我持之以挑战高手,磨练武道,就从来未想到过别人的功力比自己高多少,别人的兵器又比自己强多少。因为我磨练的乃是自己,和别人何干?出刀之前只想着能不能砍断,能不能切下来的的,那是卖肉的屠夫,不是用刀的武人。道长功力比我高深,剑术比我高明老到这确是事实,不过我也丝毫不放在心上,我只要知道我该劈出这一刀,我要劈出这一刀就是了。”
    说到这里,唐公正的视线终于抬来了面如寒霜的石道人一眼,眼却有几分玩味的笑意:“何况我也并不觉得真是一点胜机也无。石道长应该只能算浸淫‘剑术’数十年,‘剑道’却还不见得。因为我用此刀杀过人,砍过树,割过肉,还帮一只难产的母牛开过肚却从来没将他踩在脚下过。”
    “好,好。如此气度,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那贫道就如你所愿,尽力出这一剑吧。”
    石道人冰冷的表情和声音终于带出了怒意。他一迈步,轻轻地就从半空走了下来,同时原本收回背上的那把剑也无声无息地飞出,和半空那把并列一,耀眼的毫光从那两柄剑上骤然冒。
    “这两剑一名‘浮尘’,一名‘破妄’,皆是上古仙人所用的宝剑。这一式也乃是仙人所留,名为‘千里浮尘,万里妄’,你好好接着吧。”
    ps:恩,不是当妹的电脑不给力,突然暴发的痛风让我无法码字啊。好在今天终于好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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