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公子与正道盟诸位少侠驾到!”
    在门外的通报声,南宫同带着身后的正道盟一行人大步迈进了大厅。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踏得很响,意气飞扬得好像是踩着天上的阳光一路而来,和这厅神机堂众人脸上的阴郁正好成鲜明的对比。
    就像乌云被阳光驱赶一样,在正面走来的这十多人的气势面前,厅的神机堂诸人不自觉地站得更紧了。在神机堂诸人的心,却好似危险面前的小兽一样,只有这样紧挨着在一才能感觉到一丝心安。
    “哈哈,数日前一别,曾九堂主别来无恙?如之前所说,今日我正道盟诸人全部前来拜访,无比要请曾堂主给我们一个答复。”
    南宫同哈哈笑着,笑容也如阳光一样的灿烂耀眼,侧身让开,手指着身后并行而来的十来个人,这十来人也和南宫同一样,年轻,气度昂扬,举手投足之间和脸上的神情都带着自信,一看便知道都是名门家的年轻弟子。
    “这位是厚土门的李士石少侠,这位是点苍派的吴龙少侠,这位是豫州洪家的洪四公子......”南宫同微笑着一一向神机堂的人介绍,言语姿态温有礼,但是一种炫耀和显示的味道却是遮盖不住的.“...还有最后这位,是净土禅院的明月仙子。”
    南宫同的手指向最后的一位白衣黑发,秀丽绝伦的少女之后便收了来。但是这时候突然有一个肥胖的身影从少女身后踏上一步,抱拳朗声自报家门:“万虎帮罗圆圈!”
    这声音让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神机堂的人都在思索这万虎帮到底是哪家大派,怎的从没听说过,还一个如此俗气的名字。南宫同一直风度翩翩自信十足的脸上也僵硬了一下,忍不住横眉过来瞥了那叫罗圆圈的人一眼,又马上像看见堆大便一样把视线挪开,同时还要忍住不能让脸上露出太失风度的表情。
    其他人也都忍不住看了这跳出来自报家门的人一眼,神色各异,有暗自取笑。有微露不屑之色。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矮胖子,姿态倒是不亢不卑,好像真的是这些名门子弟的一员,这一抱拳之后又后退几步,退到白衣少女身后去叉手而立。
    这小小的意外只是稍微缓和了一下大厅的气氛,旋即就没人再去在意了。神机堂的众人眼看着这些家大派的弟子,那些原本就有些慌乱和惶惶然的更加地不安,那些脸色阴沉的则几乎要阴沉得滴出水来。这些人的背后都代表了一个家族,一股势力,这些江湖势力和家大族也许还不能扭成一股绳。但体现在正道盟身上的时候。却表示一种妥协之后的共同意志。而这种意志对一些没有深厚背景的人或者势力来说有可能是致命的。
    比如神机堂。
    轻轻咳嗽了一下,南宫同将话语和表情都重新拉了回来,看着神机堂众人朗声说道:“今日荆州分舵诸位全都在此,我正道盟的人也都到齐了。便该将之前我们所争执的得出个结果来......神机堂滥造火器贩卖,导致草莽江湖的私斗盛行,死伤无数,更有勾结雍州军之嫌,未免祸害日深,我正道盟便要暂时执掌这荆州分舵,分舵一切事物都得由我正道盟掌控。”
    一阵骚动从神机堂众人发了出来,惊慌的更惊慌,愤怒的更愤怒。一些年轻些的人已经在高呼凭什么。
    骚动声,曾九终于站了来,枯瘦的身躯顶那一身盔甲,让人看了忍不住会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刻就会噼啪一声断成两截。他双手虚按了按,众人的骚动就平复了下去。作为这荆州分舵最高的负责人。作为神机堂的元老,众人都知道他一定会表态,众人也都在等着他表态。那些面露不平之色的年轻人们眼都在放着光,只是看着这些时日里曾堂主担忧焦愁以至于消瘦得如此厉害,他们便都清楚他心的感觉,也相信他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南宫公子这些话,当日便已经向我说过了,今日又当着这众人之面说了一遍,看来是势在必行...那今日南宫公子可是带了州府官军在外候着么?”曾九缓缓开口,声音凝滞干涩,好像两块生锈的簧片摩擦出的声音。
    南宫同微微一笑:“没有。也用不着。这里的人便已足够了。”
    “南宫公子便如此有信心?”曾九头盔下的眼睛眯了来,似乎有森森的寒光透出。
    南宫同一晒:“若无信心,我们又怎会来此?曾堂主难道不闻天下正道在人心,得人心方得天下?”
    “正道么,呵呵...”曾九埋头下去点了点,似乎在领悟这两个字蕴含的意思,然后抬头。“既然南宫公子如此地有信心,我这里便也请南宫公子看些东西。”他的手动了动,放置在这大厅四周的那些物件都动了来,上面遮挡着的黑布滑落,露出了下面的本来面目。
    原来那是十多只机关兽,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有数丈长短,一丈高下堪比大象般的,也有只是如马匹牛羊一样寻常大小的,相同的是这些机关兽上几乎都有黑洞洞地火器炮管,或者是已经上满了弦的强弩和飞轮斩刀,在日光的照耀下闪出冰冷冷的寒意。
    这次轮到正道盟的诸人发出小小的骚动,这些机关兽上搭载的凶器对准的便是他们。虽然能站到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但那些火器机关的杀伤力却又绝不是寻常刀剑暗器所能比拟的,这周围的十多只机关兽只要一个齐射,间的莫说是十多个血肉之躯,就算是十多个铜铸铁身的铁人也能轰成一堆残渣。
    “这些都是我堂最近做出的新一代机关兽。制作精巧,上面的搭载的火器机关更是威力极大,最为关键的是其的操纵再不用经人手,只需要手握有这篆刻了符箓的水晶令牌,皆可以直接用神念操控。”
    曾九干枯如老树一般的手掌握着一块水晶雕刻而成的令牌,这块令牌上篆刻的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云纹,看来恍如一张水晶的符箓。这令牌在他手微微发光,仿佛有一层氤氲光气旋绕。随着这旋绕的微光,周围的机关兽也好似真的活过来了一样,慢慢挪动着铁木打造的身躯,居然形成了一个包围的阵势。
    正道盟众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变色,除了两个人。一个是那叫明月的明秀绝伦的白衣少女,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些机关兽背上那些铁管是什么东西一样,不见丝毫的惊惧,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会自己走动的铁石木头。而另一个则是南宫同。他只是淡淡看了四周一眼,就问:“原来如此,想必这也就是传闻的天工计划的一部分了。”
    “正是。”魏总匠师朗声笑道。随着这些机关兽的亮相。他脸上刚刚的阴霾全都不见了。说着这些他引以为豪的东西时候。他声音和神色焕发出的荣光比十八岁的少年说自己的恋人还要青春,还要有力。“这项机关与符箓道法的融合乃是机关之道上最辉煌的里程碑之一,诸位今日能有幸得见,真乃是三生有幸。而且我荆州分舵刚刚完成另外一项足以与之并称的机关术。诸位少侠可想要见识一下?若是想,那可要小心些了,要知道死人是没办法见识的......”
    “大胆!”南宫同身后的正道盟少侠,一位锦衣公子忍不住开口怒喝。“这里站着的哪一个不是名门大派的子弟,你区区神机堂不过一商贾匠人的帮派,难道还胆敢威胁我们不成?”
    “我去你妈的!”魏总匠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没修炼过什么武艺的老人还能发出这样巨大的吼声,他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双眼满是血丝,一直以来被压抑住的情绪都集在这咆哮释放了出去:“我去你妈的名门少侠!你们这些假仁假义。卑鄙无耻的无赖,以为我们商贾匠人就得任由你们欺负了?今日将我们逼迫到这份上,难道你以为我们便真的不敢动手了?我们天工计划已成功在即,马上便会让你们这些抱着些道术武功就自以为是的蠢货好看!”
    正道盟的诸位少侠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有几个已经忍不住拔剑在手。偏偏谁也不敢妄动。他们的自信来自自己的身手和修为,更来自于背后的家族和门派,当发现对方根本不在乎,连一身苦练的武功都没机会用上的时候,心的惊惶可想而知。
    只有南宫同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惊惧之色,只是听到了魏总匠师这些话,他的脸色也不禁有些阴沉了下来:“听闻贵堂的天工计划研制机关与符箓结合之法,为此悬出重金雇佣了不少符箓道士,但据我们正道盟所查知,却并没有人从贵堂真的领了赏金而出,反而不断有事故频发,死伤多有。这些流浪江湖的符箓道士无亲无故,背后又无门派撑腰,你神机堂倒真的忍心!为一己私欲置人命于不顾,也不知这天工计划背后有多少冤魂未息。只是为了此一条理由,便已足够将你们肃清惩治。”
    “话莫要说得那样满,姓南宫的小崽子。枉自还是家子弟,连基本的审时度势也分不清么?现在可轮得到你这样说话?”魏总匠师咬牙切齿,同时又是洋洋自得,能这样教训这些家子弟,可是件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虽然掌控那些机关兽的并不是他自己,但这种豁出一切后终于占得上风的感觉实在太双了。他只感觉这些天来所受的郁闷和憋屈这时候已经完全释放了出去,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痛快,觉得毫无忌惮过。“你们觉得你们自己背后的家族门派的屁股可比我们干净多少?死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的人就少了么?而且你们那些江湖上的鬼蜮伎俩,争权夺利,又怎能和我们神机堂的天工计划相提并论?能为这足可改天换地,鼎革人道的大功业做出些许贡献,纵然当做柴薪燃料化为灰烬,也是那些固步自封的野道士的无数光荣。”
    说道这里,魏总匠师像想了什么,朝门外远处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之前还没有注意,现在他才发现有些原本就早该出现的声音到现在却还没有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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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堂。那张摆满了黄金的桌台前,小夏站在那里翻看了一下,果然,那些黄金的下面并没有什么银票。不过他并没有显得多惊讶,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匠师,笑着问:“这位师傅,你所说的银票呢?怎么没看见啊?还有这桌上的黄金怎么算也不够,不会是你私吞了吧?”
    门口的匠师没说话,背着光让他的面目看来不怎么清楚。仿佛有一层浓浓的阴霾在上面。但能肯定的是之前在他脸上的那种亲切和善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种和那阴霾很相符的阴沉。
    “怎么了?怎么不进来?反正这黄金数目也是不够了,什么瓜田李下之嫌也用不着了吧?怎的不进来看看?”
    门口的匠师没说话也没动,脸上的阴霾似乎越来越重,那一双眼睛闪烁着一种蛇看向青蛙的光。但好像又有些戒备和顾虑。
    “对呀,你这黄金的数目怎么不对?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虽然也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诡异,但这黄金无疑才是头等大事,三山道人忍不住就朝门口走去。
    “站住了,别过来,我只说一次。”匠师终于开口了,同样也是阴沉沉的声音。说的是三山道人,但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小夏和张老头的身上。
    三山道人的脚步停了一下,转头过来看了小夏一眼。他也感觉出确实有哪里不大对头。
    小夏则对他点点头。笑了笑:“这位师傅叫你别过去,那你最好还是别过去的好。否则他一激动,手的暗器不小心飞了出来,无论是打在你身上还是打在那些机关兽的机括上,结果可都不大妙。那暗器说不定能在五息之间将你给变作一堆腐肉。而这些机关兽上的火器炸开,将你打成一团肉渣子说不定连半息都用不了。”
    小夏那轻松之极的语气让三山道人足足花了一会才弄明白这话的意思,半呆滞地看向那门口:“什么?”
    “什么?”
    “好狗贼!是要灭口么?”
    能混到一定年纪的符箓道士身手修为什么的可能不怎么样,但江湖经验一定是足够的,马上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怒吼声手便向腰间符囊摸去。
    “都不要动,我最后说一次。你们的符箓可没有火器快。”匠师那阴沉沉在这饭堂回荡,说不出的压抑。“而且那张桌台下是足够将这饭堂炸成平地的火行秘药,只要一发火器炸开就能引燃,将你们变作四散的焦炭也用不了半息的时间。”
    那些要去掏符箓的道士手上的动作马上停了。这人说得不错,他们去掏符箓的动作,还有符箓发出去的速度,那是万万比不过火器的,也比不过那些精擅暗器的高手千锤百炼的动作手法。三山道人和其他符箓道士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有一个道人似乎还有些独门秘法,闭眼感应了一下,惨白的脸色开始发青,哆哆嗦嗦地说:“是...是真的...这...这桌下真的是有...好多的火行秘药...”
    “看来果然是早有预备,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了。”小夏点了点头。“...而我们之前的那些想要途退出的符箓道士,想必都是这样给解决了的吧?”
    门口的匠师阴沉沉地淡淡回答:“没错,只是一般来说用不着这样大的场面,一顿饭菜,一根细针就能解决问题。”
    “哦?那这次怎的就想到弄出这样大的场面呢?”
    “...分赃不匀内讧乱斗,不小心用符箓引燃了堆放在附近的火行秘药,这个理由总要比一大群人莫名其妙的毒更容易被人接受。近日有人盯着,总要有些顾虑。”
    “原来你们行事也并不是毫无顾忌的么?”小夏笑了笑。“那你现在怎么还不动手呢?”
    “......”门口的匠师继续在阴影默然了一会,才说:“我只是有两件事想问。一,你是谁,你怎的会用唐家的擒拿手?”
    “跟唐四哥学的。可惜练得不精,枉费了四哥一番心意。”小夏老老实实地回答,也还老老实实地叹了口气。
    “四少么...”匠师脸上的阴霾没有什么波动,看不出他是不是意外。“...那么你明明已经察觉到这里有不妥,为何还要走进来呢?”
    “这个么...我是看见张老前辈进来,便跟进来了。”小夏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老头。
    匠师也随之将视线转到了张老头的身上,沉着声音问:“这个也是我第二个想问的。敢问这位前辈姓甚名谁?何门何派?来此间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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