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行符的加持下小夏飞奔的速度已经可以和奔马比拟,但即便如此也几乎是在被明月拖着跑,明月和十方看来只是信步而行,但其实速度极快,轻轻的一步下去就是数丈之远,地面在他们脚下好像缩短了一样,正是佛门神通之一的神足通。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速度比张御宏的以身化剑御空而行又慢得好似乌龟爬一样。如若不是张御宏也需要沿路仔细探查痕迹追踪,这化剑之法又太过损耗法力,早就将他们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其实这根本就是逃走的好机会,何必要去帮这位张真人趟那滩天师教自己的浑水?而且从这妖气看来这妖怪怕也是厉害之极,赶上去一个不小心连自己也没命
    一边被明月拉着飞跑,小夏心也在暗自嘀咕。当眼看着张御宏以身化剑绝空而去的时候小夏心就忍不住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也只是个下意识的念头罢了,既然十方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明月也拉着他跟在后面,他也当然只有义无反顾地一朝那里飞奔而去。
    宏景城忽然出现一位高人收徒。这个消息在他们听到的时候几乎马上就猜到了这背后的真相,追踪了地灵师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都很清楚地灵师在做些什么,类似的情况早已经在他们追踪过的其他地方出现过四五次了。所以张御宏立刻带领他们三人朝宏景城急赶,刚到附近便听说到这高人正在这山谷择徒,才顺着那上百人奔跑的痕迹沿途追来。
    本以为这次终于追上了地灵师,有希望将之擒捉,但一直到这山谷前,感觉到了那一股浓郁精纯的妖气,才明白这一次和之前的并不一样。至少之前从来便没有发现过妖物的迹象。小夏还有些顾忌,张御宏和十方却是不管不顾地就径直冲了过来。
    双手夹住张御宏剑指的灵山子老道也循声发现了朝这里急赶而来的三人,微微一怔之间,一团紫色的雷电在他双手间炸开将他双手震得支离破碎,被他抓住的张御宏也趁机抽身飞退开数丈之外。
    “哦?你居然让那三个小辈来做你的跟班么?龙虎山的自己人帮不上忙,这三个外人小辈却成了你这次的救命稻草。御宏小子,你运气不错。老道这次想尽办法请旧友出山,原本就是想要将你这吊靴鬼给除了的。现在有这三个小辈帮忙,你说不定还能有几分生机。”
    顷刻之间灵山子老道的模样又恢复成了那个邋里邋遢的模样,刚才那身庄严华美的道袍和威严气度忽然就从他身上消失了,而他对自己那双被震碎的双手看都没看,反而对着飞奔而来的十方小夏明月三人眉头微皱,缓缓说道。而那碎掉的手就在半空化作了无数细小的金色符箓云纹重新流回到他身上去,那手转眼间又都转眼就恢复了模样。
    原本虎视眈眈想要朝张御宏扑过去的巨蛇收住了身躯,一双看似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也冷冷地看着赶来的三人。能活到千年之数的大妖,不管法力如何的深厚强横本性如何的凶悍,习惯上却一定谨慎,它也能感觉出这来的三人至少有两个不是轻松就能碾成齑粉的蝼蚁。
    三人几个呼吸间也赶到了,小夏是累得几乎趴在地上,十方和明月两人却还是气定神闲,风度翩翩。十方一眼就看到了灵山子老道,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灵山子道长其实便是地灵师施主所化吧,说来我们虽追了施主你足足一个月,但今日却才是那次在地底之后的第一次会面。这阳神法体不愧是龙虎山至高**之一,虽然明知施主这身躯只是神念寄托法术所化,却也愣是看不出丝毫虚幻之相。”
    灵山子老道,也就是地灵师看着十方三人淡淡说:“小和尚,你等为何会和这御宏小子走到一来?难道你以为你们三人知晓了龙虎山和老道的秘密,龙虎山还会放过你们么?”
    十方摇头说道:“施主此言差矣。这些小小的门派之争和施主所造的杀孽比来又算得了什么?施主这阳神法体虽然玄妙非常,终究只是门法术,还不是造化万物之道,只为维持这具法身就必须得不时以血肉灵元补充其。算来仅仅这一月余来伤在你手的性命已有上百人,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还不知有多少人要丧在你手。”
    “这话见识却忒低了,小和尚。枉你修为还算你们三人最高的一个,眼界却连另外两个的边都摸不到。”地灵师看着十方却是颇为玩味地一笑,淡淡说来。“佛曰众生平等,我吃了这百多人,便救下了原本该丧命于这百多人口手的诸多生灵,何来杀孽之说?那天在地下时候你旁边的小姑娘所说的你都忘了么?而且便算是杀孽吧,但在天师教眼相比我来历的秘密,区区数百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你若不信便问问你旁边那个道士小子,这些江湖事他比你清楚得多。就算你们真帮忙将我给擒回龙虎山去,被灭口的可能也极大,不管这御宏小子答应过你们什么,他可作得了半点的主?在现在那天师小子眼,管你是净土禅院的什么后之秀,杀了也便杀了,只要有个合适的借口敷衍过去便成,难道那帮奉行与人为善慈悲为怀的和尚还会打上龙虎山不成?而你所知晓的这些秘密,却才是足以动摇天师教根本的大害。”
    这一番话说得不只张御宏脸上都微微变色,小夏也是一边喘气一边暗自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位地灵师虽然并不是人,却对这人间俗和人心的**看得通透非常。这一月间地灵师在各处设下的种种圈套,或是神医采药,或是侠客寻宝,都如这次宏景城的高人收徒一般,都是利用人心的种种**将寻常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对天师道的猜测也是一针见血,和小夏不谋而合。
    “这御宏小子自己头脑就不灵光,否则也不会枉费百年一遇的修道奇才却在龙虎山落得个孤立无援的地步,也就只有哄骗你这种和他头脑一般不灵光的笨蛋来帮忙。我劝你还是趁此止步,速速离去的好。我也不欲和你们这帮秃驴多加纠缠。我看你们三人似乎身有禁制,但这御宏小子所用的手段不外乎就是封魔咒锁妖符之类的,只要我将他杀了,无人引动之下也不妨碍你们行动,你们大可回师门去找人慢慢化解。反观若是你们想要帮这御宏小子一同对付我,我也不说别的,你们三人自己掂量掂量,能有多少胜算?”
    这一番话又让小夏听得赞叹不已。将厉害关系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再看看那条巨蛇小山般大小的躯体,感受一下那千年大妖才能散发的恐怖妖气,就算白痴听了也知道该怎么样选。
    可惜十方好像比白痴还白痴得厉害,既不面露惭色表示自己眼界见识低下浅薄,也不转头过来请教一下小夏这些江湖道理是否真的,甚至连硬气点的回答都没有,依然是恭恭敬敬地合十道:“施主见识高远,眼光通透,辩才无碍,贫僧佩服。不过贫僧愚钝,见识心性及不上明月姑娘那般无欲无求的高远淡泊,贫僧还是觉得无论什么比施主所造的杀孽来说都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尽力帮张真人一把,还请地灵师施主回头是岸。”
    “看来头脑不灵光的傻瓜,也还真有同样不灵光的傻瓜来帮。也算是臭味相投了。”地灵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他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的明月和小夏,问:“你们两人呢?一个高远脱俗,一个油滑故,难道也要跟着这脑子不灵光的傻瓜和尚一来送死么?”
    “知道你很厉害。不过小和尚说一定能抓到你。小和尚不会骗我的。我们也答应了张道士了,张道士是好人呢。”明月轻哼了一声,有些戒备地看着地灵师,看了看那只小山般的巨蛇,再转过来看着还在弯腰喘气的小夏很认真地说:“夏道士,你不用怕,这只老鼠和蛇虽然很厉害,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胜算,还有如果真打不过我也会带着你逃的。”
    十方明月都表了态,小夏也只能再喘了几口气直身来,咳嗽一声,对着地灵师行了个稽首,气正声严地说道:“我修道之人上体天心,下护万民,岂能纯以利害计较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前辈虽然法术高妙,但以人血肉为食,已是邪魔外道之举,贫道即便道行低微,说不得也要在此为张真人和十方大师降妖伏魔略尽绵力。”
    张御宏在旁听得已是禁不住地露出感慨之色,沉声说道:“夏道友,十方大师,明月姑娘,你们三位的一片高义贫道生受了。此间若是事了,贫道便是凭着性命不要也定要为你们求得一个解决之法。我龙虎山的数百年清誉再重,也不会重过这天下公道。”
    “果然,废话再说多少都是没用的。你们自己要送死,也莫要怪老道事先没有提醒过。”地灵师冷冷的一笑,对不远处站立的那个少年勾了勾手,那少年就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之前除了就是在那里满脸恭敬地站着,这少年再没对其他任何事有任何的反应,无论是张御宏的突然而至还是后面跟过来的三人他连一眼都没有看过,简直就好像个泥塑木雕一般,但这行动来又完全和常人无异,呼吸眨眼一应俱全,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呆滞之味。
    等少年走到近前,地灵师忽然伸手戳指点在了他眉心之上,一阵耀眼的金光忽然闪过,少年的神色忽然间变得活泛来,好像从一具活灵活现的雕塑化作了真人,对着地灵师一躬身:“师傅,那徒儿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句,少年脚下的地面忽然变得好似水面一样毫不着力,一个呼吸之间就把他下沉的身躯给吞没了,随后地面马上又恢复了原状。这少年居然是用土遁术走了。
    眼看这一幕的张御宏眉头一皱,手腕微微一摆,似乎是想要出手阻止,但看了看地灵师和那条巨大的黑蛇,终究还是没有妄动。
    做完这一切的地灵师不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前面四人。张御宏不说话,十方和小夏也知道面前这一人一妖,或者说两只妖是生平未见的极为危险的大敌,也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一时间这山谷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偶尔那条巨蛇吐出如水桶粗细的蛇信在空一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刷的一声轻响。
    不知什么时候,山谷的雾气已经渐渐淡去,而那巨蛇的头顶则凝聚出一颗越来越大的水球悬挂在半空。而随着这层雾气的消散,那条巨蛇身上散发出的妖气也是越来越浓重,浓重得让小夏禁不住开始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呼吸都感觉有了点不自在。那是原本掩盖在那层雾气之下的千年大妖原本就有的气息,强大生命本身具有的力量感,足以让所有普通弱小生灵从本能感觉到畏惧。
    地面在微微抖动,那巨蛇身周的地面正在拔,凝聚出十来只猛兽的岩石形状,大小即便没有这巨蛇如此庞大,也足有寻常的大象大小。小夏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这巨蛇巍然不动,只是凝聚法力居然就有这种仿佛天地变色的气势,那些猛兽土偶每一只看体型就知道比寻常的土行甲兵更厉害。
    “若是正面敌对,我们胜算不足两成。这蛇妖似乎和地灵师一曾在五行宗麾下为奴,修有水土两行法术,千年积累之下法力深厚无比,就算我能堪堪抵敌住地灵师,你们也绝不是这蛇妖的对手。”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小夏三人耳边响,是张御宏的声音。不过张御宏嘴唇却并没动,眼神也一直死死落在地灵师和蛇妖身上,也不是用法术还是纯以内力悄悄传来的声音。
    十方和明月听了好像没什么反应,小夏却是心一凉,原本以为这位伏魔真人必定有惊天手段,哪里知道连他都没信心,早知连他都只有不足两成胜算,说不定刚才就狠下心拉着明月跑了。
    “如今唯一的胜机就在以上对下,我对上那只蛇妖,你们三人合力拖住地灵师。这蛇妖的法力虽深,却并没能得五行宗真髓,触摸不到先天之境上真正的五行真意,我以正一气禁法全力催动五行禁制还可勉强克制得住,只要你们能在我动手之时一直牵制住地灵师不让他插手,让先我制住这蛇妖就有胜机。”
    虽然张御宏在说着,小夏的脸色却没见好转多少。张真人能制住这蛇妖,地灵师同样也能制住他们。在那下水道虽然没和地灵师真正动上手,但地灵师那变化法身,根本无视他和十方两人的法术的手段让他记忆犹新。何况这现在地灵师还凝聚了这什么阳神法体,之前张御宏那分明是全力的一剑也是轻易挡下,无疑比之前的老朽肉身之时更难对付。
    “地灵师的阳神法体是我天师道最上品的几门法术之一,以法术神念构筑肉身寄托神魂,所有法术皆可信手拈来,厉害无比,但本质上却不是一门用以保身延命的法术。他法力再强再厉害也是无根之木,否则也不用一直吞噬人的血肉元灵。如此他每用一分法力相当于自身性命便流失一分,若是流失太过或是法身遭受重击都有崩溃之险,再如何转化旁人血肉都难弥补。而地灵师固然机警狡诈,但本性依然谨慎胆小,凡事以算计为先绝不会和人性命相搏。他对上我的话因为熟悉天师道法术所以极有信心,但对你们三人的手段却不了解,有所保留之下最多使出七八分力,你们相互配合放手一搏,抓住他惜身保命之心大有可能将之牵制得住的。”
    小夏还来不及对这种安排暗发几句牢骚,张御宏就已经手拈法诀,清亮宏大的喝声破口而出直冲云霄:“昊天无极,有请四灵神君镇压四方元灵,敕!”
    随着张御宏的这一声清喝,四个巨大的虚影浮现在了山谷上空的四个方向,东方是一条蜿蜒盘旋充满了无限生机的青色龙影,西方是一条狰狞凶猛的白色巨虎,北方则是腾蛇玄龟相缠的玄武之相,南方则是振翅欲飞带漫天火焰、影好像要焚尽一切的朱雀。也就在这同时,小夏只感觉一阵古怪之极,好像极细微却又无可抗拒的感觉瞬间充塞满了天地。
    嗤的一声,巨蛇头顶凝聚出的那颗水球忽然剧烈抖动来,形态大变,似乎再也维持不住形状要崩散开来。巨蛇也似乎有些惊慌,转头一口先将这要散乱的水球吞了下口去,而它身周刚刚凝聚出的那些猛兽土偶也忽然全部崩散开来变成一堆堆泥土。
    对于这变化,地灵子老道却是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下:“在我面前用这等禁制,御宏小子你是想和我比比谁的道法更快么?”
    说话间,地灵师身上的破烂道袍又忽然化作了那一身威严华美的法袍,神情模样也变得威严肃穆。他伸手向天正要出声之际,一阵白色微光忽然在他身周浮现,那白光虽然微弱,却好像带着包容一切的轻柔,朝他身体蔓延而去,同时传来十方的声音:“阿弥陀佛。地灵师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地灵师眉头一皱,须发皆张,说不出的威严,袖袍一挥厉声喝道:“我便是海,我便是岸,回什么回?”
    随着这一挥,周围那好像正要朝他身上蔓延过去的白光就像劲风之下的轻烟,一下就烟消云散开来,而不远处正双手合十的十方则是身形一震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张口就喷出一大口血来,随即马上应声坐倒在地。
    “我是以巧破力,你们须得以力压巧!”张御宏焦急的喝声传来,这时候他本人却已经带着满身的紫色雷光朝巨蛇扑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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