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怒喝一声后,玉漱身子一抖,连忙去催促厨房,几乎片刻间,厨房的人就重新送来了热好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
    回锅菜的香味自然比早先差了许多,但热气腾腾的,让人一看也很有食欲。
    花颜扫了一眼,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吃了一口,蹙眉,对玉漱吩咐,“这个我不喜欢吃,给他拿那边去。”
    玉漱瞅了统领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不像反对的样子,她立即将菜从花颜面前撤走,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放在了统领面前。
    花颜头也不抬地又继续吃下一盘,似乎觉得这个好吃,连吃了两口,又换下一个,吃了一口,果断地说,“这个我不爱吃,也给他。”
    玉漱又飞速地看了统领一眼,将那盘菜撤走,放去了统领面前。
    花颜又换吃别的,她虽然七日没进食,每日只喝参汤,但却没因为饿屈服,嘴叼的很,被她挑挑拣拣,喜欢的自己留下,不喜欢的挪去给统领,够不着的又让玉漱端来她面前,爱吃的留下,不爱吃的又放回去。
    如此一来,不出片刻,她面前放的都是她喜欢吃爱吃的饭菜。
    玉漱心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因为统领虽阴沉冷寒着一张脸,但始终没说话,也没反对,更没掀桌子杀人。只冷眼瞅着花颜,见她挑剔了一圈后,吃的痛快,便拿起了筷子,吃着面前的菜。
    他似乎不挑剔,没因为花颜挑剩下不爱吃的都给他而发怒。
    玉漱侯在一旁,默默地记下花颜爱吃的菜和不爱吃的菜。
    花颜知道自己多天没吃东西,没敢吃的太饱,只吃了个八分饱,便放下了筷子,瞅着一旁的三碗汤说,“都拿来,我尝尝哪个好喝。”
    玉漱立即将三碗汤都端到了花颜的面前。
    一碗是燕窝,一碗是鸡汤,一碗是参汤。
    花颜先喝了燕窝,放下,又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又放下,最后端起参汤,品了品味,味觉很是熟悉,于是,她将一碗参汤慢慢地喝完了。
    玉漱默默地又记下了,她爱喝参汤。
    花颜喝完参汤后,见统领也放下了筷子,她放下碗,对他闲话家常,“吃完饭应该消消食吧?我能出屋走走吧?”
    统领瞥了她一眼,冷笑,“你能走得动?”
    花颜默了一下,对玉漱说,“你扶着我走。”
    玉漱垂首应是。
    花颜扶着桌子站起身,玉漱立即上前来扶她,花颜再不说话,步子很慢很虚软无力地迈出了门槛。
    随着她走出去,珠帘一阵清响。
    统领坐在桌前,冷着脸色,过了片刻,站起身,也出了房门。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屋檐下,看着由玉漱扶着在院中走动的花颜。
    院外的空气中飘着一阵阵梅花香,院中两株梅树,梅花开的极盛。
    花颜穿的有些单薄,风还是有些冷,她对玉漱说,“你扶着我到树下,然后去帮我拿件披风和拿个手炉来。”
    玉漱立即说,“奴婢扶您过去,吩咐别人去拿。”
    花颜笑,“我又跑不了,你紧张什么?不用寸步不离跟着我吧?”话落,她努努嘴,“你家主子就站在那呢,有他看着,我能跑哪儿去?”
    玉漱扶着花颜来到树下,松开花颜,低声说,“奴婢不是怕您跑了,是怕主子觉得奴婢侍候您侍候的不称心,要了奴婢的命。”
    花颜歪着头打量她,撇撇嘴,“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人,最讨厌了。”
    玉漱不敢接这话。
    花颜靠在梅树的树干,对她摆手,“快去,我就用你。”
    玉漱应是,连忙去了。
    花颜懒洋洋没力气地靠着树干看玉漱快速地跑到门口,见到统领时,禀了一句,那男人没说话,她就立即进了屋去拿东西。
    花颜隔着庭院的距离瞧着统领,心中想的却是,他不是苏子斩,劫持了她,恨不得杀她,却又不杀她,对她似乎又有点儿好,这么矛盾的一个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收回视线,伸手接了一片梅花瓣,放在鼻息间嗅了嗅,怎么也嗅不出半壁山后山那一片梅花的味道,索性,手指一碾,梅花瓣碎在她手指间,鲜红的汁液顺着她指腹流下,像血。
    她盯着指腹看了片刻,伸手去摸帕子,才想起衣服被人换了,不被人换,她身上也空无一物,于是,也不心疼地干脆用袖子擦手。
    上等的织锦绣花百叶罗裙,被她将袖子弄的一片血红的污渍,转眼便毁了。
    她瞧着被她弄的乌七八糟的袖子,皱眉,看了一会儿,觉得很糟糕,于是,又改了主意,伸手揪了梅花瓣,特意地碾碎成汁,便就着原先被她弄的乌七八糟的地方图画起来。
    她反复揪了几次梅花,弄了几次汁液,堪堪将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给改了个样。
    上等的水袖,本只袖子的边角勾了一圈金线圈边,如今被她图画了点点落梅,霎时为这件衣服增彩不少,早先的污渍半丝都看不出来了,哪怕是细看,也看不出这个她早先打算糟蹋了的那件衣裙。
    她盯着点点落梅看了一会儿,满意地收了手,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抬眼,正是统领。
    他笔直地站着,在梅树下罩下一片阴影,这阴影也罩住了她。
    不知他何时从门口过来的,花颜刚刚做事儿太认真,还真没发现,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
    花颜正愁满手多余的汁液没东西擦,粗鲁地扯过了他的袖子,不客气地用他的袖子一寸一寸地擦着手指,很快就将自己的两手给擦干净了。
    相反,统领的袖子一片污渍,虽他穿的是黑色的袍子,但在阳光下,还是看的清楚,且好好的袖子,被他揉搓的全是褶子。
    玉漱捧着披风和手炉来到,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心惊的直跳,只看一眼,便退远了些,垂首不敢再看,大气也不敢喘。
    花颜擦干净自己的手,便不再理统领,对玉漱说,“把披风给我啊。”
    玉漱偷眼看了一眼统领,他的脸隐在梅树树干覆盖的阴影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她依旧能感觉出他周身森寒的气息能冰冻三尺。
    她无声地上前,但统领距离花颜太近,她来到近前,却不敢再近一步。
    花颜瞥了统领一眼,绕开他,走到玉漱面前,自己拿了手炉,玉漱连忙将厚厚的披风给她披在了身上。
    这件披风很厚实,领子处是红色绒毛,像火焰一样。
    玉漱给花颜系好领带子,看着她的模样,心惊于她的美,红色的火狐皮毛,更衬得她脸庞洁白无瑕,虽眉眼间依旧可见弱态,但难掩明媚之色。
    传言太子妃容色倾城,但百闻不如一见。
    她垂下头,不敢再想,低声说,“您还继续走吗?”
    “走啊!”花颜点头。
    玉漱上前扶着她,继续在院中走动。
    花颜走了几步,对玉漱问,“这两株梅树,也不至于让这院中有这么浓郁的香气吧?难道院外还种着很多梅树?”
    玉漱点头,“院外有一片梅林。”
    花颜恍然,“扶我去梅林走走。”
    玉漱不敢做主张,看向统领,见他还站在那株梅树下,就跟早先杵在床前一样,许久也不动一下,有些犹豫。
    花颜好笑,“你有武功吧?且武功还不错吧?这一处地方我虽不知道是哪里,但想必前前后后,明里暗里,都是人吧?你怕什么?”
    玉漱深吸一口气,扶着花颜向外走去。
    二人来到门口,玉漱吩咐,“打开门。”
    守门人立即打开了门,玉漱扶着花颜走了出去。
    也许是因了开门的动静,统领转过身来,看到了玉漱扶着花颜正走出去,他黑着眼眸,冷喝,“滚回来!”
    玉漱脚步猛地一顿。
    花颜皱眉转身,看着树下的人,“看看梅林而已,都不行吗?”
    统领寒着脸,森然道,“不行!”
    花颜颇有脾气地说,“我偏要看呢。”
    统领冷冷地盯着她,“你可以试试不听我话的后果。”
    花颜抿唇,不听他话的后果是什么?杀她?自然是不会,给她堕胎?有可能!她可没忘记那碗堕胎药,她若是不醒来,一定会给她灌下去。她捧着手炉的手搓了搓,心有不甘地转回了身。
    他的底线在哪里?目前看来是不能出这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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