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酒。老爷子痛快的一口应承,关照儿子记着赶天亮时回来,别耗到后半晌下黑才出来赶车,路上不好走,坐车也冷了。

    车铺掌柜意外撞上个好机会,朋友以物抵账,把位于城郊的一处毛坯小楼抵给了他。凭空落下这么大的好事,掌柜两口子高兴坏了。老板娘整天干劲十足,亲自操持将房子装修整齐。待正经入住后,掌柜大哥为感谢老街坊们多年来的照应,特意约出胡同里交情好的哥们儿弟兄,过去喝酒庆贺。薛家兄弟也在受邀之列。

    那天中午喝完酒,哥儿几个由掌柜大哥引路在小区里遛弯儿看景。快走到小区后门时,看到高坡上一栋建筑院内香烟缭绕,院内宅门前摆有高桌香案、红烛供果,空地上有个身材瘦小的小平头儿,身着灰色长袍,正煞有介事作法祷告。

    几个人不约而同凑近看新鲜,不肖动问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念叨起事情缘故。该处房主自搬进这所房子就被莫名病痛缠身,百般无奈之下请来山中高人,为其看房子风水。高人勘察后结论:邪祟入侵;确切言之是前房主家有负气而死的人,怨念过重魂魄不愿离开旧宅,所以缠闹不停。

    薛中泽跟着看了一会,就被院中上蹿下跳的法师逗得笑出声。他虚着眼神看了一番,随口对掌柜大哥说:“邪祟入侵倒未见得,莫如查查家里的自备储水箱,里面都成杂货铺了。”——掌柜大哥惊诧的回头问:“怎么兄弟,您也会看风水?”

    薛中泽煞有介事的看了整座院落,指着院里架在高处的储水箱,‘就坡而下’答道:“您也不必听我片面之词,且往这家的水箱上看就能分析出来。四周架了不少摄像头,连线大多从水箱上过去,先不说小鸟野猫能不能钻进钻出,长期积水加上落尽灰土,能生出多少蚊子苍蝇的儿子就说不清。估计这房主也懒点儿,赶上住区内停水,就用水箱里的积水草草过滤应急,不闹病才怪呢。”

    薛昌华饶有兴致的出声追问:“你怎么能猜到房主可能不老勤快的?”——“四外架接的摄像头都够年头了,他还拿来用着。再有那水箱明显是前房主留下的,建的时候没少花钱;这老兄接手时肯定以为捡便宜呢。实际上恰是那个水箱,破整个建筑的风貌。”

    刚说到此,薛昌华身后有个人顿显恍然大悟的表情。薛中泽见了,暗觉自己可能是太显摆,便摆手就此收言。回头对掌柜大哥托辞:回去和嫂夫人打声招呼,时候不早,该转车回程了。——掌柜大哥不让走,说哥儿几个今天赏脸光临,怎么也得吃过喜面才能出门。他老婆早已经把做面材料准备齐全了。

    几个人说笑着刚走出人群,后面有人高叫着‘留步’追上来,分辨片刻踌躇着开口说:“呃··对,穿灰羽绒服的大哥,您请留步。我就是那房主,请大哥一定救我。”说着话就朝薛中泽一通作揖顶礼。

    薛昌华等人被房主苦苦相求感动,不免低头帮两句腔:好歹说两句话提点一下,权作日行一善了。薛中泽被搞得哭笑不得,只能暗骂自己多事,强装笑脸将房主领到一边。

    既要让胡编的话听着有理,又不能露出行藏,这时个锻炼反应力的事情。他沉吟一下摆出一副诚挚面相:“既然大哥如此诚意,我就冒昧提醒两句。家宅运势有五行相宜相生之说,通俗言之就是气象稳定。背靠沉稳,面照流通,环抱坚实;地盘之下若没有水脉纵横或瑞物镇煞,但求清洁。只说贵府上,背靠方位横加一个水箱,其中污秽陈杂;宅门前杂物堆放全无整洁可言,植被都是从外面围着栏杆生长;列举的四大利端冲破一大半。内廷无根浊流动荡,是立户安宅的大忌。就这几样,您抓紧修改了,情况很快就能改观的。”

    房主闻言至此双手捧住薛中泽的手,感动的五体投地,连连鞠躬:“啊呀,大哥呀,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您千万把尊姓大名告诉我,我改日一定登门拜见谢恩。”

    薛中泽试了一下抽不出手,随即将房主扶正身形,让他看清掌柜大哥的模样:“这里人多嘴杂的,就先不必通名了。那位穿皮衣的大哥是我的老邻居,现在和您成了新邻居。改日您整洁完宅邸,可以约上他过来找我再细谈,如何?”——“那感情太好了。”

    数日后,当真是车铺掌柜大哥受托,领着房主登门拜谢提点之恩。

    房主无比诚恳的自报家门履历:他叫裴晓松,新买的京郊别墅是从人家手里匀过来的。原房主在酒店工作,算个有点能量的小头目,房子里大部分家伙事都是从单位倒腾回来的换代物品。

    在接收房子后,裴晓松也想把屋里屋外全换了。但因家里老太太早年逃荒要饭,真正是吃过苦受过罪的,对门里的物件都稀罕得什么似的,哪样也不让换。当儿子的顺者为孝,就都依着老娘,只要不再往回捡拾街坊邻居扔出来的旧东西,就已经是阿弥陀佛。

    这次裴晓松闹毛病把老太太吓坏了,求医问药,卜卦拜佛,能想到的招儿都用上了。最后还是恩人说的办法立竿见影。家里家外清净通畅了很多,裴晓松的病也很快好了。

    薛中泽给两位来客续了杯中水,就此截断裴晓松的滔滔不绝。“敢问裴大哥做什么生意的?”——裴晓松一拍大腿,赧颜道:“说出来都让您笑话我,我是做代销的,代销监视器摄像头。要不是老太太死活拦着,我怎么也得把院子周围的摄像头全都换成新的吧。老太太过日子仔细,倒没成想会惹这么大祸。要不是有您点醒,估计我就在老太太之前,赶去找我那死在‘三年困难时期’的姥姥。”

    薛中泽随客人说笑着,脑子里也在快速转着。他对裴晓松提及的代销项目有点兴趣,监视器摄像头曾经是他手到擒来的工种。闲来无事何不摆弄着挣点零花钱,总好过在家‘仨碗一倒’的混日子。

    后来裴晓松又几度登门,无比诚恳的拜会谢恩,顺求辩解运势。薛中泽被缠得无法就提示他:多立生根财,远离江边鸟。

    只是这番话对于自认为鸿运当头的人而言,其份量已清减了大半。转过年来,裴家就事赶事的撞在了一起。先是经股市高人指点,跟着追“鸿”字基金;为追加投资,把旺宅也抵押进去。

    裴晓松把房子新装修过,扔出不少东西,裴老太太一直心疼得肝疼肺颤的;隔三差五就借遛弯儿,到小区旧物堆放处,捡回一两样她认为齐整能用的物件。不料某一天蹲时间长了,腿脚麻木,一个侧卧摔成了胯骨粉碎性骨折。裴晓松从股票大厅赶回来,把老太太送进医院,花了小几万块钱给老人换了合金胯骨轴。

    原本不想对老太太说这些,就是怕老太太心疼;结果小护士送药闲聊中说出实情,裴老太太听说儿子给她治病花了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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