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克灵州
    爆炸惊动了正在吃午饭的刘世恒,听见铳声,刘世恒立刻操起神机铳:“全体上刺刀,细枣湾有变!”
    战队反应很快,等到刘世恒第一时间赶到细枣湾,厮杀,呐喊,射击,爆炸的声音已经混乱地响成了一片。
    刘世恒嘴里含着铜哨,猛然吹响。
    尖利的哨音响出了几个短暂的节奏,前方的宋军战士,除了还在与夏人顽斗的那些,其余猛然卧倒。
    “砰砰砰……”排枪响起,将刚刚还号呼喝战的夏人纷纷击倒。
    “砰砰砰……”
    “砰砰砰……”
    子弹在空气中呼啸,无情地收割了突入宋军车阵的夏人性命。
    同样的,也包括了那些与夏人拼杀到忘我的新军战士。
    五发排枪之后,这个突出的河湾上,再无站立之人,刘世恒换了弹夹,冲到一辆翻倒的厢车之后,摸出两枚震天雷投了出去。
    越来越多的新军战士冲到了缺口,开始投掷震天雷。
    局面重新被新军渐渐搬了回来。
    种珍带领骑军也赶到了,一直没有发威的骑军,开始清剿这一带逃散的夏军。
    伏虏炮开始发威,对着对面枣树林一通狂轰烂炸。
    等到苏油和高遵裕赶到这里的时候,战事已经停息,突出部的车阵已经重新合拢。
    河渠对岸的枣树林子,躺满了夏人的尸体。
    阵地上一片狼藉,战士们忙着给受伤的袍泽急救。
    一百多张白床单,覆盖着牺牲在这里的新军。
    苏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高遵裕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润,慈不掌兵,这个时候需要冷静。”
    苏油深吸了一口气:“敌人越来越狡猾了。”
    “本来还想着尽量拖住敌军,给种五一些从容布置的时间,现在看来,越拖下去,变数越大。”
    “决堤吧,先将敌军分割开,等种五到来,让他和苏烈利用浑脱,分区慢慢进剿。”
    “我们掉头,打灵州!”
    从兰州放下来的浑脱和松木,这些天一直堆放在峡口,仅仅一天时间,镇守灵州的梁令通就发现,灵州城外的护城河上,飘来来无数的牛皮筏子。
    牛皮筏子加上松木,灵州城外,一夜间多了五道浮桥。
    灵州周围全是灌木,梁令通自己都只有弓箭作为守具,宋人哪里来的大松木?!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宋人的攻城方式,但是却没有想过,宋人能够在护城河上搭建桥梁。
    然而更加让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城外宋人的大营中间,升起了一个庞然大物。
    一个超级巨大的孔明灯,底下挂着一个篮子,周围挂满了沙袋,搭乘着几名灰衣军士,拿着一些古怪的器械,被孔明灯带着升到了高空。
    孔明灯下用粗大的绳索连接着营中一个大绞盘,梁令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篮子升到和城头平齐,上边的军士用一种古怪的圆筒凑在眼睛上对着他。
    梁令通吓得一声怪叫,连滚带爬地跑下城楼,朝着灵州城的水门跑去。
    城头上的夏人徒劳地朝着那个巨大的怪物发射弓弩,但是距离太远,弩箭纷纷跌落。
    篮子里的大炉呼呼间断性的喷着火焰,一直升到了有三个灵州城墙那么高,方才停了下来。
    很快,灵州城的草图和炮击参数,被夹在铁夹子上,从连接在热气球篮子的细绳上滑了下来。
    霹雳炮的射界不行,不过抵近到护城河外的伏虏炮,覆盖小小的灵州城却问题不大。
    种朴从夹子上取下单子和草图,开始读数。
    待到战士们调整好炮口:“第一轮试射,两发速射,放!”
    四十五门伏虏炮,齐齐发出沉闷的暴鸣,将九十枚炮弹抛入城中。
    很快,城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混乱的呐喊声。
    铁夹子不断地从气球上滑落下来,在气球观察员的指导下,射击方位不断得到校正。
    从气球向下看,灵州城一览无余,城内守军有三万多人,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打懵了。
    爆炸越来越精准,重点照顾的地方就是官衙和军营。
    城南的马厩被炸开,无数的马匹逃了出来,更加增添了城中的混乱。
    人群被天上巨大的怪物和地面上恐怖的爆炸彻底吓坏了,躲避恐怖的本能,让他们纷纷朝着北面的水门涌去。
    恐怖的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奔逃的人群,从南向北不断落入街道和房屋当中。
    根本没有想过要收拾军器的夏人军士,哭爹喊娘地奔逃着,每一枚炸弹的爆炸都会带走一波人命。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无论将领胆略和军士素质,夏国和大宋,其实每一个国家,都存在同样的问题——从边区到中央,逐次递减。
    城内处处硝烟,几处城防用的火硝火油库房被引燃,冒起了黑烟。
    气球上的观察员,摇动起红旗,郭淮手持望远镜看着灵州城楼:“总攻!”
    沉默已久的霹雳炮开始发威了,几枚炮弹首先落在了灵州城的阙楼之上。
    巨大的爆炸直接将阙楼轰成数段,无数石块,泥砖,木头,还有守城夏军的人体,如暴雨一般从城头上落了下来。
    静静的护城河里,突然出现了一段密集的涟漪,那是被爆炸将纷飞的泥石,抛洒到了离城百米的河中。
    守城的主将还算是有点军人的气质,在主帅未战先逃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守卫在城头。
    然而在这一波轰击中,直接殒命。
    失去指挥的夏军,在这样的天威之下完全丧失了斗志,纷纷逃离城墙,跟着那些早就丧胆的同袍,向着北城逃去。
    炮口渐渐下移,一枚炮弹飞向灵州城南门洞,巨大的动能让它直接击穿了木质镶铁的大门,没入到门后堵塞整段门洞的泥石之中,然后猛然爆炸。
    无数泥石如同洪水一般从城门洞两侧喷涌出来,夏人辛苦封堵的城门,宋军只用了一炮,便被彻底洞开。
    高遵裕一挥手,李文钊率领两万蕃军,越过浮桥,冒着还在纷纷跌落的砖瓦泥石,向城中冲去。
    待到两万人尽数进入城中,种珍的骑军才缓缓跟进,接着新军进城,占领城墙和城中各个高处,沿着城墙一路往北门清剿。
    灵州北门,吕家渡,哭喊声震天。
    梁令通已经上了大船,抱着桅杆声嘶力竭地大喊:“开船!赶快开船!”
    梁令通没有什么本事儿,更谈不上将才,他就是家族中一个纨绔。
    谈钱玩妞是一把好手,直到家中出了个太后姑姑和皇后妹妹,这才混进政坛,成了灵州太守。
    哪怕是梁永能和仁多零丁在为国家浴血奋战的时候,他都还在灵州城里为自己找寻美女。
    甚至连两人的军粮,都被这短视无能的家伙克扣了不少,准备中饱私囊,让梁永能最终不得不在绿洲上大开杀戒。
    渡口已经密密麻麻全是人群,不时便有从天空坠落的那种乌黑家伙在人群里不断爆开,每次爆炸,都会清理出一片空地和血海,然后被混乱的人群重新填上。
    无数军士跳入冰冷的水中,抓住船绳,舵梢,卖力地往船上攀爬。
    艄公早就逃了,亲卫们一边抽刀狂砍准备登船的军士,一边剁断绳索,用桡竿的铁头笨拙地将船撑离港口,根本不管铁尖对准的,是港口的基石还是袍泽的身体。
    港口后方突然爆发出更大的惊呼与哭喊,无数人朝着港口挤过来,将港口石阶上的人纷纷挤入水中。
    一面大旗出现在北门城头上——天都招讨!
    李文钊带领手下,以最快的速度穿城而过,直接杀到了北门。
    随军半月,数次见识到宋军那恐怖的火力之后,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未来。
    除了表现出对大宋的死忠,再无出路。
    功劳!他必须拿到大功劳!
    甚至不是功劳,哪怕是大过错也行!
    何况他对夏国的后党,早就有着刻骨的仇恨,这个国家,终于还是毁在了他们的手里。
    身上穿着红色的宋军战袄,手里握着宋国的精良骑刀,从今以后,他就是大宋最凶狠的恶狗!
    “杀!”李文钊一咬牙,高举着骑刀,朝着码头上惊慌失措,手无寸铁的同胞砍了过去。
    同胞屠杀起同胞来,比敌国的军队还要凶狠!
    黄河边,两万多夏人一小半被自己的战友挤压到了飘着浮冰的水里,厚重的皮袄瞬间变成了沉重的累赘,无情地将他们带向深水。
    剩下的一多半,在李文钊和他的部下疯狂的杀戮下,伏尸沿着黄河,向下游躺了整整五里。
    吕家港中,密密麻麻漂浮着的,全是灵州守尸体,就连浑浊的黄河水,都变成了一种古怪的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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