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赵文涛吼道,在沈若璎身上到处摸索。

    沈若璎面露古怪的神色,“咯咯”笑道:“晚了。他这几个月来日日都服用加了‘索命’的汤药,毒素早已渗入全身,无药可解。”说道“日日服用”时,她蓦地想到日日夜夜与顾微言相伴,想到他的乖巧,心中骤然发酸,眼泪夺眶而出,“呜呜”抽泣起来:“言儿,姑姑对不住你,你不要怪姑姑。”她时哭时笑,一会儿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愧得哀哀哭泣,俨然有些疯狂。

    屋内人声嘈杂,一时竟察觉不到屋外有人。

    顾微言整个人都木了,看着那间传出怒吼与哀哭的屋子,仿佛看到了可怕至极的怪兽,脑中狂飙着一个念头,便是“逃”,远远地逃开这里,不想听,不想见。

    那逃命的催促声震得他脑袋疼痛欲裂,然而双脚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半分力气。他像游魂一样晃荡着,不知过了多久,那嚎哭和怒吼都已再也听不见了,他才渐渐回过神来,蓦地弯下腰,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一时间痛得不能呼吸。

    残忍的真相将他的心寸寸割裂,一年多来,他把赵文涛夫妇当成自己的亲人,对他们信任有加,甚至是感恩戴德。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惺惺作态害的自己家破人亡,一个口腹蜜剑欲置自己于死地。此时,他只想做一个瞎子、聋子,做猪、做狗,怎样都好,只要不做自己——一个可笑、可怜、可悲的顾微言!

    他埋着头,良久才猛地抽了一口气,急速地喘息起来。忽觉腿上一沉,小孩儿稚嫩的嗓音响起:“蝈蝈……”

    才学会走路的赵云齐趁着奶妈不注意,迈着两条小短腿,一摇一摆地出了院子,一眼见到了平时经常陪自己玩的小哥哥,顿时欢欢喜喜地扑了上去,挂在他腿上。他还不会说话,看到顾微言,只含糊地发出“蝈蝈”的音来唤他。

    顾微言面无人色,眼神空洞,不由自主地将娃娃抱了起来。良久似想到了什么,脸因极度的痛苦扭曲起来,他将手放上赵云齐的脖子,喃喃道:“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为何投身在赵府,做这两个狗贼的儿子。”说罢慢慢收紧手指。

    赵云齐却以为他又在和自己玩什么新游戏,肉嘟嘟的小手挠着顾微言的脸颊,“咯咯”开怀地笑着。

    望着他纯净可爱的笑容,放在脖子上的手重若千斤,顾微言双手颤抖,眼泪缓缓地流出眼眶,引得赵云齐好奇地摸着。

    他想起往日与云齐相伴的日子,他照料着这小婴孩,陪着他玩耍,看着他一点点从襁褓中长大,听到他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喊自己哥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让他再难下手。但是一想到那两个狗贼的种种恶行,滔天的恨怒便灭顶而来,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让这两个狗贼也尝到痛苦的滋味。

    “小少爷,你跑到哪里去了?”奶妈发现孩子丢了,赶紧寻了出来。

    这焦急而小声的呼唤让顾微言猛地打了个激灵,他望着早已趴在他怀中熟睡的婴孩,迅速地离开了这个院子。他凭着记忆绕了片刻,便到了赵府的西北角,这里有一个遗弃的角门,破旧的木门被茂密的爬山虎遮得严严实实。顾微言一手托着孩子,一手奋力地拽拔那些繁密的藤叶,不久便看到那仅容一人进出的小洞。

    木门年久失修,被蛀了好几处,不知是府中哪个下人偷偷开了个洞,顾微言在附近偏僻的小院住过,后来搬了出来,但他贪图这里安静,经常会在这儿待一会儿,便发现了这扇门。

    此时他不再犹豫,低头钻出了门洞。他抱着孩子一阵乱跑,直跑得胸口闷痛,狂喘不休,这才缓下脚步,茫然地四顾,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街上空荡荡的,此时,整座城都在安眠。而他,却像一抹幽魂到处游荡。赵府已经被抛在身后,然而远远望去,仍然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中看到它飞起的一角,如盘踞在黑暗中的兽,多看一眼都觉得胆战心惊。

    顾微言眼中干涩,咬紧牙关,抱着云齐,慢慢朝城外走去。他在城墙角下蜷着坐了一会儿,看到守城的士兵将城门打开,赶紧爬了起来顺着早起的人流出了城。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不得(三)

    就这么走了许久,日头逐渐上来了,他也不知饥渴,依旧恍恍惚惚地走着。怀中的齐云却早已醒来,饿得号啕大哭。顾微言却只当做没听到,并不理会。

    “小公子,小公子!”忽然袖子被人拉住了。顾微言回头,见是一位大婶,怀中也抱着一个孩子,关切地盯着他手上大哭的孩子。

    “这娃儿是你弟弟吧,哭得这样厉害,莫不是饿了。”

    “饿了……”顾微言重复道,看到孩子粉嫩的小脸憋得通红,哭得一抽一抽起来,心中一痛,道:“我没有吃的。”

    那大婶十分好心,将顾微言拉到路边的茶铺里,为孩子调了一碗米糊糊喂他喝下。也许是饿惨了,小家伙吃得格外急,一不小心又给呛到了,咳得眼泪汪汪,却仍然扒着碗不放,让那位大婶看得格外心疼。她瞧着顾微言木着的脸,对待孩子一副冷淡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由得在喂食间隙打探道:“小公子,看你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孤身一人带着娃儿在外面?这年头外头不怎么太平,你可得小心了。”

    顾微言只是木然坐着,沉默不语,看孩子已经吃饱了,伸手去抱。大婶的手紧了紧,没想到怀中的孩子“咯咯”笑着张开双手,嘴里“蝈蝈、蝈蝈”地喊了起来,看样子确实与他十分亲热,心中一松,孩子便被顾微言抱去了。

    顾微言低声道了谢,急匆匆地离开了。他沿着道路往前走去,累了便稍微停下歇一歇,就这么不知不觉走到了天黑,直走得步履蹒跚,摇摇欲坠,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在地上。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周身火烧火燎的,疼痛不已,可是却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孩子的哭声敲击着他的脑门,引来一阵阵的胀痛。他费力地将眼皮掀起一条缝,模糊地发现自己仍躺在路边,孩子趴在他身侧,似乎哭了许久,抽泣声里已经带着嘶哑。

    顾微言又躺了一会儿,漠然地拨开孩子,挣扎着爬起来,靠上近处的一棵树,将头埋在膝上,蓦地发出一声抽泣,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这哭声中包含了太多的恨与怨,太多的委屈和不甘,可是却只能通过汹汹的眼泪爆发出来,除此之外他便再也做不了什么。他直哭得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前路艰难,实在没有勇气走下去。偌大一个旷野中,唯有一大一下两个渺小的身影,远远瞧去,凄凉无比。

    “不能哭,不要哭……”他一边哽咽,一边用力擦掉泪水,可是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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