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说了句:“这就到了。殿下是先去与辉月殿下招呼……”

    “不用吧……”我有些情怯。对于这个闻名已久的辉月,一想到马上能见到他,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天帝陛下的车驾应该也到了,既然先不见那就都不见。我先去与岳总管打招呼,就说殿下亲自排演节目,等晚上正席时再晋见。汉青先领殿下去休息,顺便看一下场地。”

    我被安置在一间客舍,汉青带著我们的人去勘场地。他们舞步已经极纯熟,现在要做的只是根据场地调整下队型。我不过是在舞蹈的间隙里吹一段曲,去不去看场地倒是无关紧要。

    舟总管说我要排演不过是客气话。

    其实,我想我们三个都知道我是在情怯吧。

    有些茫然。

    这几天从来没有这麽闲适过,脑子里一直乱纷纷的。

    晚上……

    一切近在眼前。

    懒懒的推开窗子向外看,午後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可是却照不进心里。

    如果是真正的飞天,他今天会做什麽样的选择?

    他会怎麽面对这一切?

    我不是他,却又是他。

    无意识的摩挲手里的短笛。非竹非木,非玉非石,不知道是什麽材质的笛子,精美无比。

    这是我不熟悉的,陌生的世界。

    但却又是我要面对的,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天我决定要吹一段曲的时候,舟总管教我运气呼吸,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不歇气的,把一阙曲由头吹至曲尾,一口气都不用换。

    原来这真的是一具天人的身体……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里如此美丽,如此真实。

    我要在这里生存下去。

    我有想要保护的人。

    汉青也好,舟也好……我希望他们能生活的自由而幸福。

    也希望自己的生命,可以顺利平安。

    我想保护他们……也要保护自己……

    所以,我得面对这一切,接受这一切,我需要力量,我必须变强。

    笛子慢慢举起来,挨在唇边,轻轻的吹响。

    曲调随性而宛转,象是一阵风,在原野上吹起绿浪。

    我有我要保护的人。

    我要面对这必须面对的前路。

    汉青遥遥向我挥手:“殿下,我们是第四个出场……现在得到大殿去了!”

    我应了一声,翻身出了窗子。

    身子凌空的一瞬间,心象是脱笼之鸟。

    惶恐也好,害怕也好,抗拒也好……

    都抛掉吧。

    一切,向前。

    汉青把一个极单薄精巧的面具扣在我的脸上。象是化妆舞会的面具,盖住了上半边的脸,露出口唇和下巴。我仔细看了看那个面具,上面浓黑重彩绘著奔放四散的花纹,居然有象京剧里的大花脸。

    “我以前就戴这个?”

    “嗯。”他退几步看著我:“还好,挺合适的。既然殿下要吹笛,所以面具下面是要改去的。”

    大殿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比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地还要大。

    殿堂的华美,廊柱的整肃,壁画的清雅……

    还有穹顶上那如星月生辉的长明的琉璃灯盏,次第亮起。

    空远的殿堂,渐渐被晶莹华彩点饰,流光溢彩。

    远远的石阶一直向上延伸,上面有几案锦垫。汉青指给我看座次,那是神将的位置,想必今天会来许多的人,所以席次竟然有一百多席。再向上看,石阶一直上去的尽处,是个敞轩,华丽精致,却显得十分大气。汉青压低了声音,天帝,辉月,星华,还有我,将坐在那个位置上。

    “殿下,我们刚才看过了场地,队型要稍稍拉长一些,乐师和鼓手靠东墙坐,殿下是和他们一起进入殿心,还是……”

    我四下里看了看,指指廓柱那里的垂帐流纱:“我等下站那里吹笛就好,离乐师们近些。”

    汉青答应著。

    乐人舞伎陆陆续续的进场了,虽然人衆却是井然有续,从边门鱼贯而入,在已经安排好的靠边的位置席地落坐,空出殿心一大片场地。

    我看看脚下那光可鉴人,一尘不染的地面,微微笑了。

    所有人都争取轻盈无声,所以……我要的反而是……有声。

    节目肯定没有这里的精致,但是一定是独特的。

    汉青拉著我,和那二百人的队列在靠东的边上坐下。

    我突然想起件事来:“舟总管呢?”

    “被这里岳总管请去帮忙呢,今天宾客极多。”

    我哦了一声,顺口问:“我以前,有没有庆祝过生辰?”

    汉青咬住了嘴唇,犹豫了一下才说:“辉月殿下是大祭神的弟子,出身也高贵……殿下是……流亡的遗民之子,不知道生辰是何时何日……殿下从前就从来没有庆祝过。”

    这样啊。

    身前身後渐渐都坐上了人,虽然人多却不杂乱,出入的路径也早已留出。

    “殿下……”汉青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明年……我爲殿下庆祝生辰,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

    汉青……好可爱,想要安慰我呢……

    轻轻点了点头,我微笑著说:“好,一言爲定。”

    他也笑起来,明丽的脸一瞬间耀眼动人。

    忽然四周一下子静寂了下来,听到衣物隐隐摩擦的声音,有司事唱名:“天帝陛下到——”

    所有的人都起身拜倒行礼。

    我听到那些步声从殿堂深入走来,一路步上高阶。

    然後,一个清朗平和地声音道:“今日是爲辉月殿庆生而来,理应衆人同乐,不必拘礼。平身。”可是那声音里却威严流转,令人闻而起敬。

    这就是天帝?

    那个掌握我命运的人?

    我今晚必须面对的人?

    顿了一顿,另一个声音说:“陛下驾临,辉月殿蓬毕生辉。”

    我愣了一下。

    这声音……

    不象是耳中听到,却象是一缕月光,映亮眼目。又似一线清风,拂面生凉。

    令人遍体舒爽的声音。

    长阶下的人纷纷起身重又落坐。

    我有些怔忡。汉青握著我的手,紧了一紧,轻声道:“楚姿姑娘第一个上场。”

    我嗯了一声,集中注意力看向场中。

    “是楚姿姑娘……”汉青的声音很小。

    象乳燕般灵巧飞翻的舞伎的中间,站著纤纤身影。

    是楚姿。

    恭身下拜,然後盈盈站直。

    那一身衣裳有蓝的金的青的桔的华彩,异常华美异常。

    象清泉似的乐声流泄,她缓缓的折腰,展袖,从极静到灵动只用了一秒种不到的时间,瞬间象一只翩飞的蝶,华翅张扬,彩光四射。

    那是没有看到她的人,想象不到的绝美华丽。

    蝶飞凤翔一样的灵动,花长霞舞似的斑斓。

    彩袖张扬,细腰旋舞,长裙象怒张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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