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华丽繁复,迤逦一地的长长衣摆。

    “太重了……”我费力的仰头吸气,任他给我扣上宝石的系颈纽绊:“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殿下,正服就得这麽穿。幸好这是辉月殿下过生辰,不是大礼服。要是天帝陛下过生辰,那件正装光头冠就是……”他比划了一下:“这麽高。”

    吓,吓死我了。

    那脖子还不得压断了。

    “殿下,我身份低微……”他终于最後理好了我腰间的佩饰:“不能陪您上去。您自己……多留神。”

    “嗯。”

    他目光中水光盈盈。

    汉青……

    爲了你们,我也会处处留神的。

    把那个遮盖半边脸孔的面具,轻轻覆在了额上。

    深吸一口气,我迈步向前。

    长长的回廓,高高的,看不到顶的石阶。

    我从侧面的梯阶处慢慢的向上登。

    环佩叮铛,衣摆悉悉簌簌作响。好高的石阶,这身份地位的象征,让我觉得脚步越发的沈重。

    我的身上,究竟有多少重的枷锁?

    远远听到殿中有人歌唱,歌喉细腻宛转,如珠落玉盘。

    不知道是谁在歌唱。

    长长的石阶,终于也走到了尽头。

    我没有擡头,就远远的站著,按照舟数次教过了我的,躬身曲起一膝行礼:“陛下。”

    “飞天何须多礼?”那威严流转的声音十分柔和:“刚才一曲笛声,教人心驰神往。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巧思。”

    “陛下过誉,还是陛下与辉月不嫌弃,我才敢献丑一次。”规规矩矩的把话说完。

    “快入席吧,等你这半天了。”

    这个声音我很陌生。

    不是天帝,不是辉月,那麽是星华了。

    向他的方向微微颔首:“更衣延误了些时候,请勿见怪。”

    “怎麽会,”那声音听来爽朗有些豪迈之气:“别跟我客气了,快坐吧你。”

    我在那张空案前站定,拂衣,盘膝,缓缓坐下。侍立的人爲我斟上香气四溢的茶。

    我在那袅袅升腾的热气中擡起头,缓缓看向坐在我对面案上的

    辉月。

    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我,缓缓举杯:“多谢你的歌舞。”

    我有片刻的怔忡,然後也把杯擎了起来:“不用客气。”

    那是极尽温柔和迷蒙的眼睛,迷蒙中却有晶莹的微光。淡然有些忧愁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的,象是穷尽心力也无法说出的愁绪,长长的浓浓的睫,将那水样的眼睛隔在尘世之外。

    漆黑的云发倾泄了一身,秀雅惊人的眉宇面貌,略有些单薄的唇,象是弱不胜衣。

    茫茫然把茶喝了下去。

    全不知滋味。

    那双眼睛,会让人愿意穷尽一生去深深记忆。

    被注视的刹那即是永恒。

    他垂下了眼帘,那美丽如梦的眼睛不复见。

    我缓缓转过头。

    原来这就是辉月。

    如月之生辉,那幽雅的流光,让人一见即醉。象春思秋绪,象流星过眼,象月华余香……

    反而记不住他的面貌,他的五官,应是什麽模样。

    那一份扑面而来的温雅,夺人心智。

    不知道爲什麽想起了舟。

    第一眼看到舟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

    现在,又涌了上来,手指无力的蜷曲著,象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

    “认识这麽久,倒不知道你也多才多艺。”坐我上首的,星华爽朗的笑声让人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他的感觉:“来来来,辉月来开席,我要罚小飞天三杯。”

    我微微一笑,这个俊美的星华有著极浓丽的剑眉,好看得不得了,但是更可人爱的是他的脾性。

    “对了,飞天决定了没有?”他促狭的挤挤眼,冲我举下杯:“你的终身大事……有决定了没有?”

    这个令我辗转爲难的问题,就被他这麽轻轻巧巧说了出来。

    不知道如何作答,顺口说道:“席毕再说罢……我还想多让你猜一会儿。”

    他眉毛挑了起来:“小飞天居然学会钓人胃口了?好,我便再等你一时……对了,如果你要挑我的话,给我个暗示就好,我是很从善如流的哦——”

    不知道爲什麽,那黑亮的眼睛里闪动的亲切和善意,让我鼻头一热,这个人也是真心的在关心著飞天吧:“嗯,我记得。”

    “飞天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天帝悠悠开口:“因爲辉月庆生吗?”

    才不是。

    但却答:“那是自然。”

    轻轻擡起头来,看到那至高无上的一个人。

    天帝。

    他目光灼灼,落在我的面上。

    虽然隔著一个面具,却觉得那目光利如锋芒,一直要刺进心里。

    在这样的目光下,虽然重重华衣包裹,却让人突然生出赤裸无防备的脆弱之感。

    好厉害的一个人。

    好厉害的一双眼。

    “哎,行云要吹箫了。”星华说道。在天帝与辉月面前,他丝毫不拘束,性子豪爽狂放:“别说话了,仔细听听。”

    我极目向下望。

    杨行云?

    不知道爲什麽,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

    想到他身上那道长而深的剑痕。

    这个人……

    远远的,长长的高阶下面。

    殿堂中绿纱飘飘,一身白衣的人,亭亭立于象是柳丝烟幕的绿纱中,身形似真似幻。

    忽然箫音细细,宛转传来。

    似秋风呜咽,似冰下流泉。

    缠绵悲伤,如泣如诉。

    象是出尘仙子,那样遗世独立的高傲。

    高傲中,却又显得无助。

    箫音一缕,飞越远山重水,象是在苦苦寻找,却一无所得。在梧桐秋霜间低徊,在子规啼血时悲泣。

    让人心里酸楚难当,直想落泪的箫曲。

    我有些茫然。

    这不是庆生典麽?怎麽杨行云吹奏这样悲凉的曲子来扫兴?

    好象听到一声轻叹响起在耳边。

    我茫然地侧头,辉月那似融融生光的面庞上,却是一派的平静柔和。

    是我的幻觉吗?

    箫音一转,一线拔高。我看著那绿云飞雾中的人影。人似春柳,音若秋风。

    怎麽了?

    他心里藏著什麽事情,爲什麽会有这样的曲音?

    纤音遏云,幽咽低诉。

    杨行云……这个人象个谜团。

    美丽动人的箫音,却让人凭添疑思。

    节目不算太多,杨行云吹箫原来是压轴。

    终于算是开席,络绎不断的有人走上这高台来,向天帝行礼,再向辉月敬酒。

    那麽弱不胜衣似的辉月,饮酒却如星华一般的豪爽,杯来便干,面不改色。

    真是人不可貌相。

    竟然也有人跟我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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