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立刻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走,步子急迫。

    可是屋子只有这麽大,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了墙。

    再回头再走……

    行云说不让我出去,怕被别人看到惹祸,怕辉月迁怒……怕我的仇家寻踪……

    可是,可是行云爲什麽还没有回来?

    时间象变成了刀锯,在心头上不停的拉动。

    也许我是杞人忧天……

    也许辉月和行云有话要说,或许是有什麽其他的事绊住了……

    可是莫名的惊跳又沈默的双盈剑,这象死寂一样缠绕上来的黑夜……还有,还有心头的莫名其妙的惊恐。

    行云不会有事……

    可是该死的!

    我霍然站起身来推开了门,飞身上了屋顶。

    吸一口气,辨明了方向,朝辉月殿那里如流星赶月一般急掠而去。

    远远就看到辉月殿的轮廓,据在高处,如凛不可侵的贵胄。

    和第一次平舟在高塔上,指给我看的,一般无二。

    辉月这里藏龙卧虎。

    不过我曾经住过这里,还是熟门熟路摸了进去。

    大殿那里是空旷的,外院,平阶,下人们的居处,後殿……内院……

    我赶得极快,象夜行的灵鸟,无声而迅疾。辉月和行云的关系很好,他们若是见面说话一定会在辉月的起居之处。

    或许我是莽撞,我不听行云的吩咐,我擅自闯到辉月这里来。

    可能会把一切搞砸……

    可能会被辉月狠狠的惩戒……

    可是只要让我看到平安的行云,让我折寿一半也没有关系!

    心中象油煎火烧,灵力却在体内蕴蕴流淌,气息轻缓绵长,几不可闻。

    离内院还隔著一重高宅。

    忽然我的脚尖一弯,身形顿了下来。

    後殿与内院之间那平旷的大广场里,那矗直的高台。

    我曾经踏上去奔雷爲我系冠的高台。

    上面有人!

    这样晚爲什麽上面还有人?

    我极目远望,灵觉瞬间提到最高。

    飘摆的白衣,如柳的身姿在那极高之处!看不清其他,看不清相貌。可是我不会认错,那与我日日相依的人影。

    行云。

    他爲什麽到那样高地方?他没……没出什麽事情麽?

    心弦松了一松,难道辉月约他上去谈事情的麽?

    我呼出一口气来,看著平旷的场地,有月光照得地上霜白清亮,我要想不被发现的过去不大可能。

    我眼睛看著那台上,还有人,可是看不清身形。

    我身子向下低了低,想著怎麽能不被发现的凑近去。

    行云明明答应著要回去……

    一瞬间……

    我擡头的一瞬间。

    一点白色从那台上坠了下来,象是一朵被大风吹离了枝头的花,飘然而落。

    我脑中有刹那的空白,下一秒身子象离弦的箭一样弹了出去。

    风击在脸上生疼。

    夜色象是漆黑的墨,那一点飘坠的白格外的刺眼。

    象是惊呼声响起来,有人喝叱有人惊起!

    我没有任何想法,向那坠落的白色扑去。

    似是柔弱的一片飞羽,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

    世上最远的路,也没有这百丈的相隔这样遥远!

    胸口痛得象是被万均的重石迫击!

    离那高台还有三四十丈的距离,我脚尖一点,飞身而走。

    与那白色在空中接近,我张臂抱住了他。

    行云!

    他身子温软,我以爲他还好。

    可是眼睛却告诉我……

    这是我的行云?这是我的行云?

    那张美丽的脸,那张漂亮得让人移不眼的脸庞,血肉模糊的一片,看不到如远山的眉,看不到秋水样的眼,看不到挺立的

    鼻梁和轻薄红润的唇。

    一团血肉粘连,铁锈味儿刺鼻欲呕!

    人在空中,我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胸口,源源不断输送灵力进去。

    他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

    “行云!”我叫出声来!脑子里什麽想法也没有,只是全力的送灵力进他的身体!

    行云!行云!

    他的身体痉挛起来,本来无力垂下的手突然擡起来抓住了我的臂膀,我听到他的胸腔里传来可怕的呜噜声,那是血倒灌进

    胸腔的声音。从那已经看不清五官的头脸上,红的烫的喷溅出来,扑了我一头一身!

    “行云!”

    “行云!”

    我狂喊他的名字,眼睛涨得象是要烧起来!

    我的行云!

    行云!

    他象是听到,又象是已经疯狂,抓著我的手那样用力,似乎要扯下我一块肉来。

    忽然他的手指松脱了开去。

    那剧烈的痉挛忽然全部停止了。

    胸腔里那可怕的充血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恐慌惊怒,失去理智地大叫著他的名字,反复的推送灵力给他。

    可是……

    他一动不动。

    在我落到地面之前,行云的生命力彻底从身体里消失了。

    65

    我紧紧的抱著行云完全静止的身躯,象是把他勒进我自己骨血里面一样的用力。

    这怎麽可能是真的……这象一场如惊雷奇袭的恶梦,早上还温暖明豔的行云,笑著和我说晚上会面的行云,昨天我们抵死

    缠绵,他劲瘦美丽的身体,醉人的眼波……

    可是现在他躺在我的怀里,一动也不会动。

    还有血从他的身上脸上淌下来,那黏稠的红色,还有余温。

    可是行云死了。

    寒意,从心里漫上来。

    我捧著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努力想辨认出他的五官来。

    漂亮的眼睛,修长的眉,削薄的脸颊,轻巧丰润的唇。都不见了,都看不见,找不到。

    手指在那片森森纠缠的血海里抹过去,找不到……

    我找不到……

    找不到行云……

    我的行云。

    我的行云。

    吸不进气,喉咙象是被紧紧的掐住。手徒劳的在那片血肉上摸索。

    我找不到我的行云了。

    我的,漂亮的孔雀。

    找不到了。

    握著他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再用力……

    我听到血肉中的骨节轻微破裂。听到已经不再汩汩流淌的血,已经要凝结起来的血,又因爲我的动作而滑腻的漫溢下来。

    流了一手的腥红。

    行云?

    我的行云……

    明明是抱著你,爲什麽……

    爲什麽……

    爲什麽早上要松开手,让你到这里来……

    爲什麽我没有一直在你身边……

    爲什麽……爲什麽会这样?

    爲什麽要离开我?

    不是说要永远在一起吗?

    爲什麽你却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说就离开了我?

    行云,

    行云。

    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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