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劲来。

    他转身开始收拾摊子上的鞋,一边收拾一边问我:“吃小馄饨还是吃汤圆?啊?家里好像还有点肉,不然给你做个皮蛋瘦肉粥?”

    “这么都不说话?刚刚吓到你了?别怕,哥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无论如何也不会。”他絮絮叨叨地说,“不过你下回别逞强,知道吗?洪爷那些人你不知道,手段狠着呢,帝都那些人哪个不怕他?他们折磨人的法子可多了,我……”

    他忽然顿住了,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呆了半响,才勉强笑了笑说:“不提那些,反正你记得下回见到他们有多远躲多远,啊?”

    我轻声说:“他们回来了。”

    “什么?”

    “洪爷那个手下。”我提醒他,“叫什么阿律的。”

    张家涵吓得手里的鞋啪一声掉地上,一抬头,果然看到那个阿律越过人群快步走回来,张家涵惊慌地看着他靠近自己,结结巴巴地说:“律,律哥,您,您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什么落东西,你脑子不清了啊,老子他妈的是奉命回来,”他啪的一声丢下来一叠红色纸币,说,“洪爷说了,跟你买十双鞋,给兄弟们换个行头。妈的,要老子们穿这种山寨货出去真是丢死人了,可没办法,谁让洪爷他老人家突发好心了。”

    张家涵愣愣地没反应,阿律暴喝一声:“给老子鞋,你聋了啊?”

    张家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十双鞋,用尼龙绳子扎成两叠递过去,阿律骂骂咧咧地接过,瞥了他一眼,眼光有些古怪地问:“你那什么,境况真过得不好?”

    “不,不是,我挺好的……”

    “也是,袁少的名头现在多响,你是他拜把子兄长,怎么可能放着你过苦日子,洪爷真是多虑了。”阿律嘀嘀咕咕说,“不过他老人家偶尔心血来潮念个旧什么的,咳,你说你干点别的行不行,摆鞋摊子真是够丢人的……”

    第 17 章

    洪爷最后遣人来买鞋这件事显然吓到张家涵,他在接下来几天内一直忧心忡忡,眉目深锁,也不敢出去做生意,整天在家里看着堆了半个客厅的鞋子唉声叹气。连给我炖的汤也放多了盐,我只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尝第二口。人体过分摄入盐分会导致水分摄入也增多,而过多饮用水,会令血压升高,心脏负荷加重,最终结果是我会无法控制地眩晕发病。

    但是张家涵精神恍惚到连我没喝那个汤都不曾发觉,他愁眉苦脸对着窗外发呆,脸上的神色很显然是陷入回忆之中,而且那个回忆定然令人不快。他不是个意志强硬的人,所以他无法抵挡回忆中的哀伤,而这种哀伤会令人上瘾,循环起来造就某种受虐的快感。

    我冷眼旁观着,我知道我也在试验自己的耐性,我觉得我对张家涵的关注程度超过其他人,这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它将影响我的正常判断,进而令我的计划推进受阻,所以我命令自己不去插手他的精神状态,虽然我承认,我这么看着一个人在庸人自扰,有点不耐烦,有想把他揪到一旁进行记忆改造的冲动。

    可是记忆这种东西,说到底是属于张家涵私人物品,他并不曾离开造就记忆的环境,无论我如何篡改,记忆都终究有被揭穿的一天。

    最重要的是,我做这件事,对我个人而言,没任何意义。

    他不唠叨我,我就乐意于少吃点莫名其妙的食物。我的手伤情况在逐渐好转,已经不再肿胀,估计再过两天就可以拆开难看的绷带,不用再敷味道古怪的药膏。我闭上眼想我能找到刘慧卿的几条有限线索,这个城市,我已经到了,时间也对,她现在大概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当然不排除她在我的出生证上虚构年龄的可能。但这个时候,她绝对年龄不大,因为出生证上写着我顺产。

    开具证明的医生名为刘广富,医院名称为东风妇婴医院,那所医院就在张家涵他们的这所小区上。这两天我利用张家涵这里的老式电脑已经查到医院的确切地址,那只是一所社区小医院,从照片上看,可以判断从医生到设备都不算精良。

    我不断想着,一个十九岁的少女选择这样一所小医院生子,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在掩人耳目。她为什么需要掩人耳目,她的出身不允许别人知道她生孩子这件事,那么我是私生子的可能性就很大,这也解释了我为何出生证上父亲一栏为空白。那么她所住的地方就绝对不是这片城乡结合的地区,而该是这座城市相对繁华和文明的区域——如果她生活在这个城市的话。

    她到底在哪,我的母亲刘慧卿,她在哪?

    我从脖子上拉出一件翡翠配件,那是一块从小挂在我脖子上的东西,雕成一把中国古代的锁件形状,我知道这种图形的含义,它有祝福,有定魂,有期望孩子平安成长的意思。多年来我一直摩挲它,它变得越发圆润。为了从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我还专门研究了翡翠,我知道这块玉的材质非常好,无论这个时空还是二十年后,这块玉拿出来都价值不菲,如果它是我的母亲给我的,那还证明,我的母亲出身不低。

    她也希望我平安长大是吗?她也,爱我,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要抛下我?对我不闻不问?在我被囚禁,被绝望折磨的漫长岁月中,她为什么不在我身旁?

    我的母亲,你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的心脏有瞬间的紧缩,然后又慢慢放开,我对自己施加暗示,这些问题都无关紧要,无关紧要,我出来了,那些事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我闭上眼,尽量回忆被囚禁前残存的记忆,那个部分也许出于心理上的自我保护机制,到今天已经所剩无几,我想不起来我被囚禁前过什么日子,跟什么人一块生活,我是怎么识字,会说两种欧洲语言,我的生活常识从哪来,我想不起来。

    但我却零星记得有个年轻女人抱过我,还有个年长女人一遍遍抚摩过我的头顶,我每朝她们笑一次,就会从她们那收获更大的笑声。

    她们是谁?是我的血亲吗?

    我猛然睁开眼,微微缩了下瞳孔,因为袁牧之的大头赫然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立即皱了眉头,朝后挪了挪,掩鼻说:“离我远点。”

    他大概刚刚经历过一场争斗,额头上还有汗,脸色稍微有点苍白,却神色不变,盯着我笑呵呵地问:“你个小东西还敢嫌我?非臭死你不可。”

    他偏偏要过来挨近我,我万分不解这人为何如此专门要讨人厌,我皱眉,一个反肘击过去,正中他肋骨,袁牧之闷哼一声,捂住下肋说:“靠,小祸害,你他妈倒是会挑地方下手啊。”

    我起身退到离他一米远,偏头打量,这人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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