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张家涵身子一颤,像是才发现洪爷的存在一样转过头去,呐呐地说:“洪,洪爷。”

    洪爷冷哼一声,又掩饰一般轻咳一下,说:“你,你额头有伤,别让这小子碰,会细菌感染。”

    我挑眉,这么明显的谎话就算没具备我的才能也会听出来吧?

    张家涵却像意识过来似的,轻声说:“谢谢洪爷关心,还有,多亏了您今天及时赶到……”

    洪爷锐利的目光扫了几下地上的尸首,再停驻到张家涵脸上,莫名其妙地,他的眼光变得柔和。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放缓了口吻说:“这里脏了,我们出去。”

    他说完对身边的律哥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就走,张家涵显然习惯于服从他的命令,尽管战战兢兢,却仍然拉着我的手跟在他身后。我们来到一片狼藉的客厅,洪爷四处看了看,但没找到可以坐的地方,他抬头看向另一个房间,说:“我们去那。”

    张家涵不敢说个不字,跟着他进去。那是他的卧室,家私全部很陈旧,床上铺着劣质的蓝色印白花床单,他似乎喜欢这个图案,因为我发现窗帘也是这个花色,连靠背椅子上搭着的旧垫子,外面套的也是同样花色的垫子套。

    可是莫名其妙的,这间房就是充满了张家涵的味道,是真实的气味,还有环绕他身上的,令我舒服的感觉。

    我盯着他的床,立即打了呵欠。

    “累了?”张家涵柔声问我。

    “嗯。”我点头,确实很累,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承受负荷的边缘。而且尽管我不以为然,但适才血腥的场面还是令我再一次胃里翻腾,肢体横飞,关节被从结合处切开,骨头从血肉中白森森地冒出来,这一切都不是我喜欢的,我再剥离自己的情绪,我也无法剥离感官。

    “睡吧,好不好?来,就在这睡,”他拉开自己床上的被子,飞快铺好,拍了拍枕头对我说,“上来吧,天大的事都等睡好了再说。”

    我没有异议,脱下自己弄脏的外衣,正要解开皮带,张家涵突然按住我的手,结结巴巴说:“等,等一下。”

    我抬头看他,他苍白的脸色有些发红,转头对洪爷说:“洪爷,您是不是,回避下?”

    洪爷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微微转过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当着他的面把长裤脱下来,但在钻进被窝的瞬间,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书中叙述的古代东方女性,她们要拿面纱遮住自己,任何瞥见她面容的男子都会被视为一种侵犯。

    问题是,我并不是女人,这里也不是古代东方。

    我的结论是,张家涵有很多古怪的规矩,这大概是他规矩中的其中一条。

    我的头沾上枕头就闭上眼,然后我听见洪爷对张家涵说:“我叫了医生过来。哦,就是杰森,你还记得吗?”

    张家涵的声音有些苦涩,我可以想象他此刻一定习惯性地浮现讨好别人的微笑,但那个笑一点也不好看:“我,我要不记得,也挺难的。”

    洪爷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今天的事,是我知道得晚了。”

    “可您还是救了我们。”张家涵在我身边坐下,伸手轻柔摸了摸我的额头,低声说:“我就算了,这孩子的人生可才开始,所以无论如何,我真的该谢谢您。”

    “没什么好谢的,”洪爷淡淡地说,“就算我不来,你们没准也能摆平那几个人。”

    “洪爷。”张家涵的声音突然变得郑重其事,“我想求您件事。”

    “说。”

    “今天来的人,都算您的人动手料理的,行吗?”

    “阿ben,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张家涵哑声说,“我已经丢了一个弟弟,不能再丢第二个。”

    洪爷没说话,但张家涵哽咽着往下说:“我知道我没资格求您,我算什么东西,我这样的下贱玩意,在洪都要多少有多少,就算从里头出来了,我也干净不回去。但是洪爷,咱们也算老东家老伙计,我今天大着胆子跟您掏句心里话,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辙了,窝囊废一个,我也不多求什么,真的。可小冰不一样,您看看这孩子,多好,多干净啊,又聪明,又漂亮,看着冷冰冰的,可心里是个热乎孩子。他是有些跟人不一样,我知道,你甭说我也知道,他身上有些事我都弄不明白,我也不想弄明白。我就一根筋,我就觉着看着他就跟看着我不见了那个弟弟一样,他让我活着有念想您知道吗?我求您,我求您别追究这个孩子那些事行吗?他,他就算有些本事,那也是用在自卫,您不能让一个漂亮孩子连点自卫的法子都没吧?”

    “他是你活着的念想?”洪爷冷冰冰地说。

    “是……”

    “行,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再追究,我都成什么人了我。”洪爷仿佛在压抑怒气,因为他说这句话时停顿了两次,两次都在抽气。

    “对,对不起……”

    “过来!”洪爷低喝。

    张家涵的声音透着胆怯,却压抑着痛苦:“您,您别这样……”

    “少废话,过来!”

    张家涵慢腾腾地起身,然后发出一声低呼,我忍不住微微睁开眼,却见张家涵被那位洪爷硬拽着坐到他膝上,张家涵脸色越发苍白,眼神中现出真切的恐惧,洪爷却是怒火夹杂着渴望,很显然,激起他情绪的男人此刻正被他扭着手被迫靠在他怀里。我大惑不解,如果要制服张家涵,应该将他压在地上,那膝盖顶住他后背才是,这样禁锢人在膝盖上,显然要花更大的力气。

    “别动!”洪爷冷冰冰地喝住他。

    张家涵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似乎已经要流出来,他哆哆嗦嗦地说:“洪爷,洪爷饶了我吧,我不做那一行了,您别这样……”

    洪爷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白色手绢,拿起桌上的水杯,从里头倒出水来浸湿了,仔细地替张家涵擦拭额头上的血迹。

    张家涵愣住了,洪爷似乎也愣住了,但是两人愣住的时间不超过十五秒,随即各自别开视线,洪爷下手粗鲁地擦着张家涵的额头,而张家涵疼得脸色发白,却咬着唇一声不吭。

    我觉得这一幕很无聊,在确定张家涵不会被洪爷暴力对待之后,我悄悄打了个呵欠,闭上眼,这回是真的想睡了。

    第 27 章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做了火与血交织梦,我仿佛又置身在那间不满碎镜子的房间,碎玻璃的锐利仿佛能从视觉上给予人痛感的错觉。还是那个梦,四处充溢尖锐的孩童哭声,他这次哭得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将他可能有的全部生命意志都用在命令自己哭泣这件事上。我听得头疼欲裂,他的哭声就像直接拿这些碎玻璃往我的太阳穴戳一样,痛感如此真实,以至于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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