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文既博,亦玄亦史”,并配图一张,是在课堂上偷拍的徐呈杰的清晰正面照片。这条动态瞬间被大量疯转,一时间冲出了中文系甚至文学院的范围,被全校传播。

    有文学院的学生嘲笑这条配文,有其他学院的学生转发只为舔屏,也有既不忘嘲讽也不忘舔屏的学生转发科普:被套用的这一句话,原本描写的是一个被作者讥讽怒骂,争名逐利假清高的人物。掀起一场风波之后,这条动态终于被传到徐呈杰眼前,于是在徐老师看到这条动态之后的两个星期内,所有徐呈杰手下的学生,无论什么课程什么班级,都被详细解读了一遍《北山移文》,并要求全文背诵。

    张元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当初把这条动态放到徐呈杰眼前的就是他。

    徐呈杰把袋子放在腿上,双手自然地搭着,刚出炉蛋挞的热度熏得手心微热,他嘴角向上弯了一个微小的角度,没有说话。

    张元在信号灯快要变绿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跟着弯起嘴角:“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也就什么都不懂的小兔崽子们叫苦连天,多少人想当我们徐教授的学生都当不成。有您在的梦,那必须是美梦。”

    徐呈杰说:“你呢?”

    张元:“嗯?”

    徐呈杰说:“如果你是他们这个年纪,大概也不会想要我这样的老师。”

    “那大概要看课程吧。”张元状似思考了一下,笑着说,“毕竟我的《批评史》大概谁来都不好使。”

    徐呈杰说:“那《文献学》就好使了?”

    《批评史》和《文献学》是当年张元最头疼的两门课。

    张元挣扎了一下:“……如果是徐老师的话,我会努力听课的。”

    徐呈杰看他一眼,说:“别挣扎了,当年教你《文献学》的就是孟老师。”

    孟老师就是副院长,徐呈杰的研究生导师。

    张元:“……”

    “那我们还是来祈祷孟老师不会知道这件事吧。”张元清了清嗓子,瞄了徐呈杰一眼,微笑道。

    徐呈杰自然是不会去跟副院长打小报告的,只不过再见到副院长的时候,张元想起这件事,还是不由得神色一整,整个人显得正经不少。

    副院长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新书出版不顺利?”

    张元:“……没有,已经下印厂了。”

    “股票跌了?”

    “……挺稳的。”

    “早晨绿色能量被人偷光了?”

    张元:“……”

    张元:“院长您怎么了?”

    副院长说:“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严肃。”

    张元说:“没什么,我刚刚有些走神,抱歉,您说。”

    副院长没好气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说什么,你来说。”

    张元立马笑道:“院长您看,我刚才就是稍微有一点点走神,其实耳朵还是在听的,您说了什么我都记住了,真的,您听我跟你复述一遍。”

    副院长摆摆手:“打住,你记住了就好,明天呈杰回来,开会之前你把我刚才说的跟他讲清楚,名单再对一遍,不要有遗漏。”

    学校在开学之前有一个社会实践周,文学院这边有一个去外地实地考察的项目,三个带队老师,一百个学生,考察五天。带队老师的分派是中文系两个、历史系一个,中文系内部分配的时候,这两个名额毫无悬念地被年富力强、中文系老师里最年轻的张元和徐呈杰顶了过去,让张元产生了一种被发配边关的感觉。

    因为这个项目,张元和徐呈杰暑假里没少开会,只是徐呈杰前段时间去首都见博导,要明天才能回校,中间缺了两次会,这才要张元简短跟他讲一讲。三个老师后天就要带队出发了,明天是最后一次会,作为出发前的“动员”。

    张元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一边下楼一边回复编辑,慢悠悠下到一楼的时候被一个人挡住了。

    “呈杰?”张元刚才被副院长“呈杰”“呈杰”地又叮嘱了一回,现在猛地看见人顺嘴就溜出来了,“你不是明天才回来?”

    徐呈杰被喊得一愣,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很累吗?”张元看他愣了个神,补了一句。

    “哦,没有,我改签了。”徐呈杰说,“早晨改得匆忙没来得及跟老师说,你没开车来吗?停车场没看见你的车。”

    张元说:“我爸妈上周来了,今天他们去朋友家,我搭顺风车过来的。”

    “……这样。”

    徐呈杰闻言顿了一下,说:“那你现在回家吗?”见张元点点头,又问,“有人接?”

    张元努了努嘴,笑着说:“没有,正打算坐地铁呢。”他看着徐呈杰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笑着接了一句,“或者叫个车。”

    徐呈杰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从里面看出了什么东西,不过那道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只好先忽略了过去。

    他拍了一下张元的肩膀,说:“那叫我的吧。我上楼跟老师说一声,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张元点点头,看他转身就上楼,脚步看起来有些匆忙,就加了一句:“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张元看他应了声“好”脚步却没慢下来,叹了口气,上到二楼,在楼梯旁的长条木椅上坐下,继续回复编辑的消息。

    说了几句,把时间基本敲定,徐呈杰就下来了。

    张元还握着手机,抬起头看着他走过来,无奈道:“你这个速度,是开门说了声’老师我回来了’就下楼了吧。”

    徐呈杰道:“老师说他说的你都记住了,让你跟我详细讲一遍。”

    张元忍不住笑了,说:“老头记仇呢,刚才我在他讲话的时候走了神,其实他说什么我都记住了,他还非得通过你再来刺我一回。”

    徐呈杰点点头,说:“那你说吧,我听着。”

    张元看他一眼,还倒是真的有条有理地跟他说了起来,徐呈杰知道这人向来不会嘴硬夸大,也就认真地听了。但到底前面开过多次会,这两次会的内容总结起来加上副院长的事情,也就是几句话说完的事,徐呈杰听完之后点点头,说:“没多少新内容。”

    “这种会嘛。”张元说,“车轱辘话来来回回,然后老调重弹,再弹,再弹,弹走鱼尾纹。”

    徐呈杰开着车没忍住笑了一下,张元在旁边瞥他一眼,笑着问:“在北京怎么样?程老还好?”

    “身体不错。”徐呈杰点点头,说,“程老带我去见了几个朋友。”

    徐呈杰说了几个人,都是学术界的大师:“也见到了李老和夫人,李老还跟我问你,说你逢年过节也知道电话视频,东西送得勤,就是人不去。老太太也说,你再不去,她都要忘记李老还有你这么个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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