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地:“我,我哥他……不是,我是说……如果是我,我拼了命也……也会保护你的。向远姐,你……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真的!”

    他急得把向远病床上的床单都揪紧了还尤不自知。

    向远只说了两个字,“我信。”

    她信,她真的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怎么样,在最关键的那一刻最是纤毫毕现,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没有对错,也掺不了假。就像她没有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守在了叶灵身边,叶昀却地留了下来,并不是说他一点也不关心叶灵,只不过人的心里有一杆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在这把秤的衡量下,一切的选择都是自然而然的。向远清楚自己在叶昀心中的地位,这个可怜的孩子,对于他来说,向远是妈妈,是姐姐,是亲人,是伙伴,也许还是他青春期懵懂情感的寄托,她从不怀疑在危难发生时,叶昀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就像她相信,下一次危难来临,骞泽他还是一样会本能地挡在叶灵的面前。

    想到这个,向远心里就有一种跌到谷底后的释然,他毕竟爱的还是叶灵。向远曾经以为把她和骞泽分开的是距离,是时间,是她无法控制的人生转折……她错了。在很多年前,即使她哭着留住了离乡返城的叶骞泽,也许总有一天,当他遇到叶灵,还是一样会爱上她,或许换种方式,或许换个身份和地点,终究是殊途同归。他们才是一种人,他们才是磁铁的阴极和阳极,相遇了,天生相互吸引,所以同样一别几年,叶骞泽刻意地疏远叶灵、冷淡叶灵,可最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会舍身为她,就像叶灵在他受到父亲的责难时,想也不想地扑到他身边。

    向远很清楚自己在这一天里两次输给了这对“兄妹”。她不是骞泽心里的那个人,也做不了叶灵,他不爱她。记忆里的山月只在她一个人的心里散放清辉,于他而言,只是遇风而碎的泡影,或许当初的月光下,骞泽还在她身边,但他们心里想着的也是不同的事情,那句“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她当成不离不弃的承诺,他只是看作跟朋友一时的感叹。

    多年来,与骞泽重逢的期待和再次赢回他的信念是向远在最无望的时候心里的那点光,是她荒芜中的一点绿,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悲伤都盛不下,眼泪无处宣泄,只是空。之前的苦苦不肯相忘,不过是为了求证她的回忆不是虚幻的,不过是为了终有一天能重拾过去,但是如果回忆和过去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那执著又是何苦?

    “向远姐,你现在是不是心里难过?”叶昀不依不饶。

    向远摇头,她应该难过吗,她只是忽然醒悟自己失去了也许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我以后想要做警察。”叶昀冷不丁说。

    “为什么?”

    “做了警察就可以保护你不受坏人伤害。”

    向远没想到自己还能笑得出来,他还不懂,最容易伤人的有两种,一种是自己,一种偏偏是善良人。

    “今天你们家已经有一个要去做光荣的人民教师,你又说要做警察,非把你爸气死不可。”

    “不会的,我爸不会打我,他会由着我去的,我不是大哥,他对我没期望。向远姐,你要是困的话就继续睡,我坐在这陪你。”

    结果向远没有睡着,叶昀却趴在床沿昏昏入梦。她拨了拨他的头发,随着年岁的增长,这张脸跟他哥哥越来越神似,只是更漂亮,少了优柔,多了纯真。她还记得他小的时候,在冬天最冷的一个晚上染了风寒,一整晚“打板子”,盖了三床被子还冷得直打抖,邹家婶婶急得差点掉泪,听说狗肉可以驱寒,向远忍痛杀了她家那条垂死的老黄狗,叶昀稀里糊涂地吃了,半夜发了汗,第二天清醒过来听说这件事,干呕不止,呕完了眼泪也没有断。

    他一直是个重情的孩子,待她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可是,有些事情从来由不得她选择。向远有时甚至要反复提醒自己,别让叶昀对自己太依赖,别对他轻易许诺,因为很多话,只有听的人才会记得。

    第二十一章

    向远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整躺了四天,叶秉林对医生有交待,给她最好的药,最好的照顾。可是,伤筋动骨二十日,她的腰伤在四日之后已经勉强可以下地行走,要彻底好转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向远是个闲不住的人,四天在病床上消磨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虽然并没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等着她去做,可她就是不习惯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

    叶昀陪了她两天,在她的劝说下回学校上课了,只有晚上放学后才会出现,向远明白他的好心,他怕她闷,不停地说一些新鲜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看得出他的笑话都是白天看书,现学现卖的,有时候说了上半段就忘了下半段,但这并不妨碍向远笑得前俯后仰。可是,当叶昀离开,她的身边恢复了冷清,她才感到彻底松了口气,她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想说话也不想哭不想笑,不需要人安慰,不需要人同情,甚至不需要人陪伴――即使那个人是小叶昀。

    第四天,向远终于扶着腰下了床,一个人沿着医院的长廊慢慢地走,她最讨厌白色,一片茫茫的白,好像看不到边际,这很容易让她想起一个惯常做的梦,全然的白色中一个女人孤伶伶的背影,不可怕,却总让她在梦中喘不过气来。

    她推开一扇门,果然看见了闭目躺在床上的叶灵和床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叶骞泽。叶叔叔还是没肯将叶灵转到精神科的病房。

    叶灵陷在白色床单里的身子小小的,脸色白得和整个医院的背景浑然一体,即使陷入无意识中,她的手仍然牢牢抓紧叶骞泽放在床沿的手腕。

    叶骞泽察觉到动静,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向远,没有惊讶,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床前。几天没见,他的眼眶都陷进去不少,下巴上有了青青的胡渣,向远还注意到,他被叶灵抓住的手腕上全是斑驳的抓痕和指甲掐出的半月形瘀伤,可以想像守在这样一个疯魔的病人床前,是怎样的身心俱疲。可是这不是他自找的吗?大多数人的伤心和苦痛都是自找的,像她自己,像他,像叶灵,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向远站在叶骞泽的身旁,俯视他的伤口,她已下定决心让自己不再自苦,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沉默持续了很久,房间里只有叶灵悠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她睡着了,而且是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也许这是药物的功效。

    “向远。”叶骞泽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而向远几乎辨认不出这略带粗嘎的声音是出自他的嘴。他缓慢地垂下头去,向远与他离得很近,这一低头,他的额头几乎就蹭到了她的手臂,她的手缩了缩,但没有挪开,于是感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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