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都说你是小野种,你爸是个大野种,你是野种和妓女生的……”傅至时最恼火的就是傅镜殊压在自己身上的辈分,虽然他父母明面里对傅镜殊还算客气,可他偏不把他看在眼里。    “好啊,这话真是你爸妈说的?我不相信,要不我们一起去找二哥二嫂,当面问问清楚。”    傅至时当然不敢,他父母之所以对傅镜殊有所忌惮,归根到底是因为大房现在少不了受海外三房的恩惠,而三房虽把傅镜殊独自晾在这岛上,但长辈们也没说不认他,毕竟他现在是名正言顺住在傅家园里的主人。背地里怎么嘲笑他都可以,他们小孩子之间闹矛盾也可以一笑而过,但当着大人的面撕破脸,傅至时绝对在他父母那儿讨不到好处。    “你说去就去,凭什么?我爸妈才没空搭理你。”傅至时犹逞口舌之快。    “这不要紧。我不够分量,下次郑太太让人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由他们来问问二哥二嫂,我们三房是不是真的出了那么多野种。”    “呸,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傅至时后悔自己一时没留意被绕了进去。傅镜殊平日里最不喜别人叫他小野种,这次却偏偏要在这件事上揪住不放,他父母若是知道了,只怕顾不上他在方灯那里受的委屈,也要给他好看。    “方灯,你给我记住!迟早我会找你们算账!”傅至时甩下狠话扭头就走,老杜见状也讪讪地回了店里。    直至傅至时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方灯低头,看见男孩手里依然攥着的石头,奚落道:“你今晚上要抱着它睡觉吗?”    “不能让嬷嬷们看见。”男孩好像没听出她话里嘲弄的意味,郑重地将拳头大小的石块收进了黑色的布书包里,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我们赢了吗?”    方灯翻了个白眼,“你赢了。”    男孩用手背擦了一把鼻涕,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笑脸。    “我叫苏光照,嬷嬷们都叫我阿照。”介绍完自己,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不成样子的草蜻蜓,献宝似的举到方灯面前,“这个给你,这是我编得最好的一只。”    方灯笑着说:“你自己留着吧,说不定老杜哪天心情好,能答应你用它换个面包。”    叫阿照的男孩见她不肯要,又眼巴巴地把草蜻蜓递给了傅镜殊。在他眼里,方灯带领他痛揍了欺负他的人,傅镜殊却几句话把坏人打发走了,他们在他心目中都是了不起的存在。    傅镜殊说声“谢谢”,手却推开了阿照送过来的草蜻蜓。他看着方灯,方灯懂他的意思。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样子。”她强辩道,“反正我给了他好一顿苦头吃,我一点都不后悔。”    傅镜殊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让他吃苦头的办法多的是,你偏偏选了最蠢最费力的一种。”    “像你这样忍耐,他们就会怕你了吗?”方灯说完,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傅镜殊接她的话。她抬头悄悄瞄了他一眼,他的嘴紧抿着,面无表情。    她觉得没趣,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只得拿身旁眨巴着眼睛看他们的阿照出气。    “你还杵在这干吗?没你的事了,快走。”    阿照显然还不愿意离开,但方灯凶巴巴的样子让他有些发憷,孤儿院也管得严,一日三餐均有定时,再回去得晚一点,只怕连剩饭都没了。    依依不舍的小可怜走后,傅家园的高墙边只剩下静悄悄的两人。方灯玩了一会儿手指,期间自然又偷偷打量了他好几回。他不说话的时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傅镜殊才开口道:“你站在这又是干什么?回去吧。”    方灯暗喜,谢天谢地,泥塑菩萨一样的人终于肯开口了,虽然他说的话与她驱赶阿照时如出一辙。    “只准你站在这儿?这又不是你们傅家园的地盘。”她微微侧着头看着他嘻嘻笑,“你先说你站在这干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方灯怕他又冷着她,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行了,你说得对,我不该找事的,以后我都不去惹小王八……傅至时了好吗?”    “好不好都是你的事。”傅镜殊嘴上那么说,眼神却明显缓和了不少,瞥了方灯一眼道,“你以为你每次都能赢?”    “怕什么,我打的架比他吃的盐还要多。像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赢不赢不说,至少不能让人觉得我是好欺负的。”    方灯说得轻松,但傅镜殊知道,如果不是从小看惯了别人的白眼,受够了欺负,她未必会是这个样子。她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方学农是个什么样的父亲,他也不是不知道。    “女英雄,打了胜仗也要回去吃饭吧,天都黑了。我在等今天的邮差,一会儿也回去了。”    “邮差?”平日里像拿报纸这样的事都是老崔代劳的。方灯纳闷地问道:“老崔呢?都这么晚了,今天的报纸早就送过了吧?”    “我在等一个包裹。老崔有事要离岛一段时间。”    方灯原本还想追根问底,然而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想多说。她只能踮起脚尖和他一样望向黑黝黝的巷口,喃喃道:“你确定今天会有包裹吗?”    傅镜殊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我想今天是不会送来了。回去吧。”    他示意方灯回家,自己也朝傅家园走去。他的表情和说话的口吻虽然依旧轻描淡写,但方灯爬上了自家的阁楼,瞧见他锁好了院门,犹犹驻足朝邮差可能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第六章 豪门弃儿    也许是方灯有心留意,一连三天,她都看到傅镜殊有意无意地在门口,或是窗前等待。他等的那个包裹迟迟未来,他素来平静的脸上也渐渐染上了几分焦灼。    方灯从来没有收到过包裹,甚至也没人给她写过一封信,她不明白那种等待的滋味,却知道那个包裹对于傅镜殊而言一定非比寻常,才会让他这样什么都习惯放在心里的人按捺不住地期待。这份期待也像一种神秘的病毒似的感染了她,以至于每每听到类似于邮差自行车铃的叮叮声,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事伸头去张望,虽然好几回那样的声音都来自于收破烂的。    有一次,方灯在渡口附近遇上了刚上岛的邮差,她赶紧把对方截住,问有没有送到傅家园的包裹。即使邮差不会把包裹交给她,能第一个把好消息带给傅镜殊,于她而言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邮差的摇头让方灯失望了,她不死心,央求邮差再检查一遍包里的物件以便确认。年老的邮差却告诉她,他在岛上送了十几年的信,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的确会有一个从海外寄到傅家园的包裹,他不会弄错,但今年确实没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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