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九皋】划破天际,引擎的轰鸣震耳欲聋,粗壮赤红的焰尾搅动空气,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轨迹。
    光甲主引擎的功率开到最大,就连平日里用来控制身形的辅助引擎,此时也是全功率运行,用来增加光甲的飞行速度。
    【九皋】的肩膀上扛着一架只剩下半边身躯的残破光甲。
    光甲的脑袋不翼而飞,右肩彻底消失,各种零件、纤维束裸露在外,它们焦黑融化成一团,粘在驾驶舱的边框上。整个光甲装甲最厚实的部位,胸腔整个凹陷一大块,就被一把大锤狠狠锤瘪。光甲双腿不正常弯曲,耷拉在半空中。
    焦黑的痕迹遍布光甲全身,烟熏火燎。
    【九皋】驾驶舱内,姚北寺咬着嘴唇,在公共频道问:“老师,您还能坚持吗?”
    老师光甲的通讯频道几乎被彻底摧毁,只有公共频道还能勉强使用。
    “我没事。”
    徐柏岩的声音透过公共频道,有些失真沙哑。
    姚北寺能听得出来,老师声音中的虚弱,他猜测老师可能受伤,非常担心。
    当他发现老师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第一反应是准备打开老师光甲的驾驶舱,检查老师的伤势如何。
    但是被老师阻止。
    老师命令他扛上光甲,全速回学院。
    在半路上,他们收到学院正在遭受【天威】攻击的消息,这让姚北寺更加着急。
    顾不得爱惜光甲,姚北寺立即打开【九皋】超负荷加载模式,把速度加到最快。超负荷加载模式下,能量炉运行功率会大幅度超过标准额定功率,光甲可以爆发出更大的能量。
    超负荷加载模式也被称为保命模式,因为它会对光甲造成极大的伤害,大幅度降低各部件的使用寿命。
    【九皋】以姚北寺从未体验过的高速飞行,但是他却没有半点心情享受。沿途偶尔遇到一些溃败的光甲、小型战舰,看到【九皋】都像老鼠见到猫,避之不及。
    短暂沉默之后,徐柏岩问:“学院的情况怎么样?”
    他语气很平淡,很镇定,听不出半点焦急和担忧,刚说完低声咳嗽两声。
    姚北寺有些迟疑。
    徐柏岩淡淡说:“说吧,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的声音并不是很有力,甚至中气不足,却让脑子嗡嗡茫然,慌乱不知所措的姚北寺冷静下来。
    姚北寺定了定心神:“有架半黑半红的光甲正在攻击学院,据说是尤西雅克的光甲【天威】。”
    徐柏岩道:“是灵魂光甲吧。”
    姚北寺不知道老师为何知道:“是。根据资料对比,是用尤西雅克的【天威】改造成的灵魂光甲。对方还使用了超能战技,【星巢防御系统】遭到攻击,现在情况不明。”
    徐柏岩第一次感到意外:“超能战技?”
    “是。”姚北寺也觉得不可思议,海盗居然会超能战技。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忍不住问:“老师,尤西雅克不是死了吗?”
    徐柏岩重新恢复平静:“人死了,光甲还在。”
    姚北寺更不明白了,急声道:“可是除了雅克,其他三个,哪有这样的本事?还有,他们哪来的极光钛?而且超能战技……”
    徐柏岩听到超能战技,脸上不禁浮现一丝忧色,但是他没有展露分毫,而是随口道:“不要乱猜。到了就知道。还有多久?
    “还有10分钟!”
    “我休息一会,快到了喊醒我。”
    姚北寺克制住心中的焦急和疑惑,连忙道:“是!”
    无论如何,大家一定要坚持住啊!
    他忍不住攥紧拳头。
    【天威】的驾驶舱内,安谷落一边注意着实时数据,一边关注比利的状况。
    冷静剂的药效开始逐渐发挥效果,比利脸上没有刚才的狰狞,爆起的血管和愤怒的潮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比利的脸色呈现出诡异的灰青色,就像是水泥浇铸凝固而成,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灰紫色的蛛网。
    安谷落瞥了一眼比利的心率数据,心率在不断上升,说明战斗正在变得激烈。
    比利忽然开口:“他在引诱我。”
    他的声音也发生极大的变化,尖细得就像锥子,好似要刺入人的耳膜。
    安谷落有些意外:“引诱你?”
    “他打算利用节奏拖垮我。”
    “他能拖垮你吗?”
    “不能。”
    比利的回答干脆利落,就像一把犯着冷光的铡刀倏地落下。他一边说话,一边操作,丝毫不乱。
    眼前犹如换了一个人的比利,让安谷落来了几分兴趣。
    以前的比利,酗酒易怒,脾气极度暴躁,就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而且桀骜不驯,除了对尤西雅克打心眼里尊敬,对其他人包括安谷落这个老大,往往也是冷嘲热讽。
    一旦接受眼前的人设,倒也挺带感。
    安谷落心里默默吐槽。
    他提醒道:“你的身体负荷正在接近安全线。”
    比利没有理会,全神贯注控制光甲。
    安谷落的注意力也放到前方的【黑色极光】,光甲的冲击会对师士产生负荷,但是对他这个光甲ai,没有丝毫影响。
    哪怕是个光甲ai,他都忍不住赞叹。
    多么完美的战术动作!
    没错,他觉得只有“完美”才能形容,从头到尾,前面的那位师士居然没有出现一次失误。哪怕是性格沉稳、技术成熟的雅克,也绝对做不到如此完美!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对方的反射频要远低于比利,却始终没有被比利得手。
    不光是比利看出来对方在故意引诱,安谷落也同样看出来。
    对方没有出现一次失误,动作没有丝毫变缓的迹象,所有的数据都证明对方游刃有余。
    从某种意义上,对方控制着对当下的局面。
    完美的操作!强悍的身体!
    更令安谷落吃惊的是,比利到现在为止,没有一次提前预判成功。雅克一直对比利很严厉,就是认为比利的天赋比自己好。
    战斗中的比利,拥有野兽般的直觉。
    由此可见,对方的意识多么可怕!
    安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完美的师士,看看他记录下来对方的战斗数据,简洁、高效,那难以言喻的机械美感,是任何光甲ai都无法抵挡的盛宴。
    【天威】光甲紧紧跟在【黑色极光】身后,以惊人的节奏,不断完成变向、跳跃。
    驾驶舱时刻在天旋地转,不时伴随剧烈的冲击。
    安谷落是光甲ai,不受影响。
    但是比利……
    安谷落瞥了一眼,注意到比利脸上灰紫色的血管正在膨胀,急速飙升的心率开始触及安全线,血氧浓度在急速降低……
    前面的家伙,太厉害了!
    按照正常操作流程,这个时候保护模式启动,安谷落将会主动介入接管光甲,以确保师士的安全。
    但是……眼前的数据是如此完美,如果能记录下足够多的数据,他的战斗数据库一定可以升级!
    安谷落看着鼻息变得粗重的比利,舔了舔嘴唇。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根软针管如灵蛇般游出,忽然扎入比利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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