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杨钧:“……”

    贺融:“这不正好?要是他们都觉得我不傻,以后我想坑个人,岂不很难?”

    杨钧:“……”

    贺融:“他们说我傻,无非是他们对突厥知之甚少,方才觉得可笑,若真有人与突厥完成差使,这些人又该换一套说辞了。”

    杨钧:“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路上遭遇不测?”

    贺融:“到时我已经死了,死人是听不见诋毁的,更是随便他们说了。”

    杨钧气结:“怎么横竖都是你的理?”

    贺融:“此事还未有定论,你现在操心过早,到了。”

    杨钧顾着说话,压根没注意看路,被他拉得急停脚步,茫然抬头。

    这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酒肆,但因它座落在陶成子茶馆隔壁,连带生意也好了起来。

    杨钧皱眉:“你还真要请那酒疯子喝酒?”

    贺融嗯了一声:“我答应了的事,从来不反悔。”

    两人步入酒肆,堂子不大,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昨日刚刚认识的那个薛潭,正坐在窗边,乐呵呵朝他们招手。

    对方留了一把络腮胡,把脸都遮去大半,唯独一双眼睛透着灵动洒脱,稍稍能看出些特质来。

    杨钧盯住他面前那几个酒坛子,一脸不爽:“我觉得他看我们的眼神,像在看冤大头。”

    二人走过去,薛潭还热情地起身迎接,对贺融笑道:“我等了你一上午,还以为你要食言了!”

    杨钧没好气:“明明说好请石冻春的,你却叫了双福到,待会儿我们可不会付账。”

    薛潭笑盈盈:“那也无妨,反正我知道三公子家住何处,到时候上门讨要酒钱就是。”

    杨钧跟人生意往来,也见过不少无赖厚脸皮,却没见过一个把厚脸皮发扬得如此光明正大的。

    他们俩说话时,贺融已自顾自倒了一杯,拿起来嗅了嗅,不明白为何有人如此嗜酒。

    他低头浅尝一口,微甜,但更多泛着酸,贺融是喜好甜食,但不喜欢酒水的味道,皱了皱眉,还是搁下。

    “你每次就这样醉醺醺地去当差?”贺融问道,有点不可思议。

    上回薛潭说自己是孟学士的学生,他就知道贺融一定会去打探自己的身份,闻言也不意外,笑嘻嘻道:“鸿胪寺差事少,我又不需要上朝,只要每日将差事完成便是。喝酒不会误事,多喝点有什么不好?改日我与三公子一道出使西突厥,路上若是少了酒,我还不习惯呢!”

    “……”贺融静默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出毛病:“我何时说过要与你一起去西突厥?”

    薛潭挑眉:“你知道鸿胪寺典客署的职责吗?”

    贺融:“掌四夷朝贡,给赐送迎外宾,但东、西突厥不是外宾,也不会吃你这一套的。”

    薛潭有些得意:“我会突厥语,我敢说鸿胪寺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突厥习俗了。”

    贺融一怔:“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要去西突厥?人人都说我在哗众取宠。”

    薛潭:“我也听说了,他们还为你取了别号。”

    贺融:“……这句可以不用加了。”

    薛潭一笑:“听说陛下年轻时,性情外放,钟爱冒险,哪怕如今上了年纪,本性总还留着一些的,这等成败未知,火中取栗的建言,他十有八九是会答应,而且就算失败了,对朝廷也没什么损失。而我呢,我也想博一个前程,说不定将来还能留名青史呢?”

    杨钧撇撇嘴:“靠喝酒留名吧?”

    贺融看着薛潭,似在打量他的话到底可信度有多少,薛潭也不遮遮掩掩地任由他观察,一面举起手中杯子,主动碰了碰贺融身前的酒杯。

    “三公子意下如何?”

    贺融:“如果陛下答应了,我会请求陛下同意,带你同行。”

    薛潭咧嘴一笑:“多谢三公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连喝了贺融三天的酒,还特地往贵里点,贺融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心疼的,他刚拿了杨钧的分红,转头就要将这分红花得一干二净,要是薛潭言不符实,贺融想着到时候一定要让贺湛去把人揍一顿,让他还钱。

    好在薛潭的确是有点本事的,他从鸿胪寺中搜罗了一堆西突厥的资料,重新誊写一遍之后交给贺融。

    本朝建国之后,与西突厥从未正式友好往来,从前都是以打仗的形式来打交道,这些资料多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因年代久远,很难辨别真假,薛潭特地将存疑的地方一一进行注解,又加上自己的想法,让贺融眼前一亮,觉得自己那几顿酒,总算没有白请。

    这期间,贺融让杨钧去打听薛潭家里的情况,这本不是什么秘密,杨钧很快就打听到了。

    薛家自前朝出了位名臣之后,子孙几代平庸无奇,加上改朝换代,薛家逐渐没落,到了薛潭父亲这一辈,已经是普通的耕读人家,别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祖上还出过这么一位大名人。

    薛潭自小顽劣,读书写字样样不行,撵鸡捉狗样样精通,到了十岁上,他的母亲去世,父亲又另娶了新人,后母生了儿子,薛父就将满腔父爱都倾注到小儿子身上,后母还打起让小儿子继承家业的主意,撺掇薛父与薛潭反目,薛潭年轻气盛,不愿将就憋屈,直接就摔门而出,分家自立。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赌一口气,薛潭竟发愤图强起来,还考了进士,在鸿胪寺当官,这本是一桩美事,按理说薛父知道儿子这么争气,两人也该和好了。

    谁知薛家这一代祖坟冒了青烟,出息的孩子一个接一个。薛家小儿子,也就是薛潭那个异母弟弟,比他还更争气,晚了薛潭几年考进士,不仅中了,还是头名的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学士,负责为天子起草诏书,可谓年少有为,春风得意。

    薛潭的继母也因此越发瞧不上薛潭,薛潭父子的关系自然没能修复,反倒更加恶化,在鸿胪寺也不像在翰林院那样被人看好前程,久而久之,薛潭还染上嗜酒的毛病,平日里出门都要带着酒气。

    这些事本不是秘密,当年薛潭的弟弟中状元,京里传得沸沸扬扬,都知道了他们家这段往事,许多人就像现在嘲笑贺融不自量力一样地嘲笑薛潭,说他不孝的也不在少数,这可能也是导致薛潭迟迟得不到升迁的原因。

    贺融大约知道薛潭为什么宁愿冒险跟他去西突厥了,无非是蛰伏许久,心头那一口气还没消。

    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浇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

    从某方面来说,贺融觉得自己跟薛潭,的确是有些相似的。

    皇帝那边的旨意迟迟未下,转眼就过了五月,时时有新鲜事物可以谈论的京城人,渐渐淡忘了这件事,连茶余饭后都不再提起。

    贺融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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