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贵妃:“再平和,毕竟也是凡人,不可能如神佛一般无悲无喜,妾是想起早夭的女儿了。”

    皇帝叹息一声。

    他想起儿子,殷贵妃想起女儿,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此刻的心境,想必也是极为相似的。

    殷贵妃似乎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伸手过来,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没有拒绝这一份温暖,两人手挽着手,在夜色中徐行,竟如寻常夫妻一般。

    在宫中,殷贵妃并没有诞育皇子,也不是最得宠最出风头的,甚至常年礼佛,从不过问宫务,连皇帝都很少去她那里,殷贵妃的两个女儿,一个幼年夭折,另一个则早早嫁人,相比起其他妃嫔,她除了位分最高,实在没有半点优势可言,但皇帝待她却始终有一份尊敬在。

    正因这一份尊敬,让殷贵妃在后宫得以安然生存,没有人会去为难她。

    “近来前朝纷纷扰扰,后宫想必也不宁静,没惊扰到你的清修吧?”皇帝问道。

    殷贵妃:“倒是有人去拜访,不过都没能见到我的面,被珍珠拦在外面了。”

    皇帝:“他们急了。”

    殷贵妃微微笑道:“储君未立,谁能不急呢?”

    皇帝:“你觉得,朕是时候该立太子了吗?”

    殷贵妃:“我从不过问前朝后宫的事,陛下该知道的。”

    皇帝:“朕就是随口问问。”

    殷贵妃:“陛下如今膝下三子,除了大郎贺泰,多年前我还算熟悉之外,余者齐王卫王等人,都各自有母亲,见都没见过几面,我若是答陛下,那也是随口说说,陛下想听这样的答案吗?再说了,人是会变的,就算我熟悉大郎,那也是熟悉曾经的他,而非现在的他。”

    “朕时常有一种感觉,阿让的魂魄好像就还在这皇宫之中,还在朕身边,等到立了太子,他就再也没有理由留下。”

    他沉默片刻,凄然道:“朕只是不希望,东宫那么快有新的主人,新太子一日未立,就好像、好像阿让还住在那里头……”

    殷贵妃心中恻然,一时无语。

    身后的珍珠等人,已是忍不住低头拭泪。

    良久,殷贵妃轻声道:“您再是这样,太子越发舍不得离开,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皇帝苦笑:“是,你说得对,这样反倒害了他。”

    “夜深了,陛下回吧。”

    “再陪朕走一段吧,说开之后,心里好受多了,许久没这么平静过了。”

    “好。”

    帝妃二人走出数十步,便见前方有人匆匆奔来。

    马宏忙高声道:“御驾在此,不得莽撞!”

    来人却是一名禁军士兵,对方正在四处寻找皇帝的下落,闻声大喜:“陛下,八百里急报!”

    皇帝心里咯噔一声:“又出何事了!”

    禁军士兵道:“是捷报!鸿胪寺少卿并西突厥使节一行共百五十余人自西域归来,不日将抵达张掖,经由甘州回京,甘州刺史先行遣人来报!”

    皇帝一愣之后,喜出望外:“大善!即刻通知沿途官驿,多加关照,妥善招待,务必令他们早日抵京!”

    禁军士兵应声离去。

    殷贵妃含笑:“恭喜陛下,咱们天家,终究是有能干的好儿郎。”

    马宏也凑趣连声道贺。

    皇帝笑叹:“朕今晚,总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虽然没有三哥,但处处都是三哥的影子~

    与正文无关的小剧场:

    贺湛:三哥,今天情人节。

    贺融:(看书)我不过洋节。

    贺湛:听说单身狗都是这么说的。

    贺融:……我明天找人去跟李遂安说你喜欢她。

    贺湛:不不不,三哥我错了,三哥你天天过节!三哥节日快乐!

    贺融:……

    第三卷 春山碧树秋重绿

    第47章

    长安城东,灞桥如故。

    贺泰不时眯起眼朝远方眺望,恨不得地平线上立时生出一支队伍来。

    与他一同奉命出来迎接的礼部尚书卢容见状就笑道:“殿下莫急,按照行程, 他们今日应该就能到了, 再等等。”

    贺泰忍不住道:“两年不见,也不知他们是否变了模样, 听说塞外风沙多,可别变得比我这个爹还苍老。”

    卢容差点没给这位鲁王殿下的想象给跪了, 他干笑两声,心说您这已经足够老相了,您那两个儿子才二十出头, 再显老也不可能比您还厉害。

    贺泰唠叨的瘾上来, 刹也刹不住,倾吐对象变成卢容:“这两年里,我想了又想, 觉得很是对不住他们,他们年纪轻轻,就要冒此风险,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中用。”

    卢容心想这够让人讨厌的,明明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嘴上仍得安慰他:“殿下言重了,两位皇孙少年有为,又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别说在寻常人家了,放眼天下,这等少年英才,也不多见。”

    贺泰脸上带出几分得意来:“那是,其实早在他们小时候,我就已经看出他们与众不同,尤其是三郎,早熟稳重,懂事得很,小小年纪就会给我出主意了。哎,谁家的孩子能这么聪明啊!”

    “……”卢容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脸上的笑容还是多年宦海历练出来的。

    贺泰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心情,依旧喋喋不休地诉说他对两个儿子的思念之情,卢容恨不能转身就走,却还得站在旁边微笑倾听,时不时点头,仿佛当真专注投入。

    两人貌合神离地聊了一会儿,前方哨站的士兵飞马疾驰回来,禀报道:“两位郎君,前方使节团已到,很快就能过来了!”

    卢容精神一振,总算不用再听鲁王啰嗦,他觉得现在哪怕是要让自己去跟贺融贺湛他们聊上一整天,他也是愿意的。

    贺泰果然住了口,双目不住眺望,就差踮起脚尖了。

    不多时,一行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为首之人,可不正是暌违两年的贺融贺三郎?

    贺湛在他左首,英姿飒爽,衣袍飞扬。

    贺融右首则是一名异域打扮的男子,贺融不时转头与他交谈几句。

    车队渐行渐近,到贺泰他们身前数十步时,贺融等人就下了马,朝这边走来。

    贺融离京前,卢容见过他一回。

    那是在金殿之上,皇帝召见,贺融独坐中央对答,周围俱是元老重臣。皇帝询问出使之事,他一人侃侃而谈,虽是初登宝殿,却丝毫不惧,那时卢容就对贺三郎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相信不单是自己,只要是听过那场金殿应答的人,就很难不记住贺融。

    时隔两年,贺泰所担心的“风尘满面鬓如霜”并未出现。

    恰恰相反。

    贺融清俊如初,更多了几分历经磨砺的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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