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僖道:“武威侯那位侄女的亲兄长,你也认识,就是你五弟的好友张泽,张氏虽是庶出,听说与张泽的兄妹之情却颇为深厚,她本人也是个有品行的,你若不放心,可以找个机会,先跟张泽打听打听。”

    贺僖没有几位哥哥的厚脸皮,对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裴王妃实在叫不出母亲,他苦着脸道:“我、我……现在还不想成亲,我还未像三哥那样建功立业呢,不着急!”

    裴王妃笑容不变:“先成家后立业的,比比皆是,能像三郎五郎那样少年成名,封公拜侯的,你看本朝又有几个?再说这件事是殿下托付给我的,你若不想成婚,可以与陛下说,我却做不了主了。”

    正说着话,贺泰便来了。

    裴王妃起身相迎,薛潭行礼之后就先行告退,贺僖缩缩脖子,并不想被父亲骂,很没胆地跟着薛潭一起离开了。

    贺泰:“方才我看四郎神色鬼祟,可是又惹了什么祸事?”

    裴王妃含笑:“四郎方才只是对我说,希望不要那么快成婚。”

    贺泰哼了一声:“那可由不得他!”

    裴王妃委婉道:“我看四郎的意思,的确对成婚兴趣不大,他这婚事,还是慢慢来的好,欲速则不达,若是让他生了反感,也有碍夫妻成婚后的感情。”

    贺泰没好气:“他素来资质平庸,不比三郎他们争气,却成日总想着做些出其不意的事来博取别人注意,你不必听他胡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惯得他无法无天!”

    平心而论,贺泰诸子之中,贺僖反倒是最肖其父的,奈何其他几个儿子都太争气了,这才衬得贺僖越发平庸。但对贺泰而言,既然已经有了那么多出色的儿子,再看见贺僖,自然也就恨其不争,更不会因为他最像自己,就有半分偏爱。

    人,总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贺泰也不例外。

    但裴王妃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反是贺泰主动提起方才与长子的谈话,末了道:“大郎有些急了,我想为他请封世子,你看如何?”

    裴王妃摇摇头:“不可。”

    迎上贺泰疑惑的神色,她道:“我还未来得及与殿下说,昨日我入宫去给贵妃问安,贵妃与我说,殿下新近无事,下了差也尽量不要往外跑,就在家中多看看书,陶冶性情。”

    贺泰奇道:“贵妃这么说是何意?”

    裴王妃沉吟:“我猜贵妃的意思,可能是陛下那边有什么动向,贵妃略知一二,却又不好说得太明白,所以让殿下凡事低调,不要轻易出头,这立世子的事,还是缓一缓为好。”

    贺泰将殷贵妃与裴王妃的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这才品出一点味道来,心跳也跟着加快:“莫非……陛下要立太子了?”

    裴王妃摇摇头:“贵妃没有明说。”

    贺泰急道:“她自然是不好明说的,但依你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裴王妃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一切皆取决于陛下,但帝心难测,所以我才让殿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您的一举一动,就算陛下不会误解,也难免让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贺泰:“我省得,贵妃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话虽说得淡定,喜色仍旧忍不住从面上一点点透露出来。

    遥想当初一家人在房州受苦的时候,贺泰觉得只要温饱度日,保全性命就足够了,及至从房州回京,贺泰又想,能在京城终老就行了,他也不奢求更多的,人总是一步步往上走,欲望也总是永远都填不满,如今身为鲁王,一跃又成为诸皇子之首,若说贺泰不想再更进一步,那完全是不可能的,别说贺泰了,齐王和卫王,同样也对皇位仰望已久。

    谁又不想君临天下,位列九五呢?

    裴王妃提醒道:“越是这个时候,殿下就越要谨言慎行。”

    贺泰摆摆手:“你放心吧,贵妃既已这样说了,大不了每日下差之后,我哪儿也不去就是。不过大郎之事,恐怕我还得寻个时机,好好与他说一说,让他稍安勿躁。”

    裴王妃:“大郎素来通情达理,定能理解殿下的。”

    贺泰笑道:“方才大郎得知你想认他在自己名下时,不知多么感激,我与他说,这都是因为你母亲贤惠识大体的缘故。”

    裴王妃一笑:“殿下过奖了。”

    夫妻二人略说几句闲话,贺泰就起身去了妾室阮氏那里。

    裴王妃样样都好,唯独性格过于沉稳,不够温柔小意,而男人大多更喜欢会撒娇懂情趣的女子,因裴氏进门以来,不管是主持家务,还是与贺穆等人相处,又或者帮忙出主意等,都谈得上贤内助,更有甚者,她还是沟通殷贵妃与贺家的桥梁,是以贺泰对她日益看重,但这看重里头,又带了几分敬而远之。

    说起来,贺泰与他这三任王妃的感情,俱是大同小异,他本人更倾向温柔俏皮的小家碧玉,可惜能掌家独当一面的正室,都不会是这样的性情,这就注定他与几任王妃之间感情平平,不可能如胶似漆。

    但裴王妃并不在意,她甚至主动为贺泰纳了两房家世清白的妾室,贺泰心头感激,对裴氏也只有越发敬重的。

    贺泰走后,裴王妃觉得有些饿,就让近身侍女上几碟糕点。

    肃霜忍不住抱怨:“殿下竟也不留下来陪您用个饭!”

    裴王妃笑了笑:“他不在,我反倒更自在些,难不成有他陪着,我能多吃两碗?”

    肃霜被逗笑了:“您可真……哎!”

    裴王妃:“你比我还小两岁,成日唉声叹气,迟早变成小老太婆。”

    肃霜心中为主人打抱不平,却怕说出来之后更惹主人伤心,面上犹豫迟疑,欲言又止。

    裴王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觉得我入门不久,还未生育,就不得不收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心里很是委屈吧?”

    既是她说起,肃霜就道:“娘子本该得到更好的。”

    裴王妃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又喝了半盏酸梅汤,方道:“更好的是什么?陛下未褫夺我父爵位,已是格外开恩,若是夺爵获罪,我连鲁王府的门都进不了,连说亲的人都不敢上门了,最后顶多只能去给人做妾,你觉得我嫁给鲁王是委屈了,我还觉得当了妾室更委屈。”

    肃霜担忧:“话虽如此,贺穆毕竟是庶子……”

    裴王妃:“贺穆今年二十四,就算我今年内能生出儿子,就算我的儿子健康长大,他与贺穆之间,也差了整整二十四岁,他能为鲁王办差,积攒实力时,我的儿子尚在襁褓,连话都不会说,拿什么与人家争?”

    肃霜沉默下来,她知道娘子说的是对的。

    裴王妃:“我争,或不争,贺穆都具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因为他是长子,更因为殿下也是长子,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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