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遂安摇摇头。

    贺融:“二哥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好好过日子吧。这杯喜酒,我是没法喝到了,先在这里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李遂安心头一酸,泪水几乎泉涌而出,她费尽力气勉强忍住,深吸了口气,颤声道:“……多谢。”

    贺融拱手行礼,缓缓道:“后会有期。”

    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又说了一句话。

    “衡国公是衡国公,你是你,好自为之。”

    李遂安目送他转身离去,一行人骑着马渐行渐远,身后的马车遮挡了他们的身影,又变得越来越模糊,终至不见。

    此时的她,还没有对人生那么多的感慨与思考,但李遂安直觉贺融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意味深远,内有玄机。

    却说贺融一行从长安出发,沿着蒲州北上,他们行程不快,半是游览,半是赶路,将近一个月,才抵达鄜州,离目的地灵州,尚有一大段距离。

    这倒是合了张泽这小子的胃口,走走停停,走马观花,虽然跟着贺融,他是没敢跑去花眠柳宿了,但一路上也没少招猫逗狗,有一回瞧见路上两条小狗在嬉闹,还跑上去逗人家,结果被追着跑了三条街,此事之后薛潭让他出门少提安王的名头,免得旁人以为安王身边尽是张泽这种人,安王丢不起这个脸。

    “我可听说,灵州不是一块容易经营的地儿,连陈巍都被他们排挤走了。”

    官道边,茶寮里,几张矮案,几张坐毡,顶上茅草疏疏漏漏,遮不住秋日艳阳,但风高云阔,却别有一番飒爽轻快。

    “陈巍是谁?”

    出门在外,几人也没讲究,贺融、薛潭、张泽围坐一案,其余随从侍卫各据一案,桑林从茶寮东家手中接过茶壶,给贺融他们倒茶,听见薛潭这么说,顺口就问道。

    “临江侯陈巍,本朝两大名将,与武威侯张韬齐名。秦国公裴舞阳,勉勉强强也能排得上名号。”薛潭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案上点了三点,又把其余两点抹去。

    “现在裴舞阳、张韬都死了,就剩下一个陈巍了。当然,咱们安王殿下,还有如今在京城的纪王、李宽,远在岭南的兴王,都可以算是会带兵的,但李宽后来一直留在京城,没有戍边,几位皇子又是后起之秀,能称得上威名赫赫,连突厥人都如雷贯耳的,也就陈、张二人了”

    陈巍多年戍边,在甘州与灵州两边轮换,自从张韬身死,贺秀回京之后,甘州就没有知兵的人镇守,为免突厥人蠢蠢欲动,这次贺融主动请命镇守灵州,朝廷立马就把陈巍从灵州调去驻守甘州。

    “坊间传闻,陈巍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待在灵州,奈何皇命难违,这次安王殿下肯去接手,他实在是欢天喜地,还差点寄来一份厚礼表达感激之情呢!”

    “为什么?”桑林好奇问。

    贺融替薛潭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陈巍的根基在甘州,他赴任灵州时,没有带自己的兵马,而灵州当地的府兵又自成一派,强龙难压地头蛇,当地府兵还与商家勾结,商家背后,又各有背景。据说义兴周氏、陈留范氏,以及英国公陆家,在那里都有自己的生意。”

    薛潭哈了一声:“高门世族,与勋贵侯门,再加上府兵,盘根错节,你说乱不乱?”

    桑林不解:“灵州不是边城么?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在那里开铺子做买卖,他们就不怕被突厥人入城给抢掠了?”

    薛潭道:“抢掠的次数毕竟少,灵州也不可能那么轻易被突厥人攻破,不然朝廷威严何在?这里是通往西域的必经道路之一,水草丰美,土地肥沃,适宜居住,有塞上江南之称。”

    桑林恍然。

    他给每人都满上茶,还记得贺融爱吃甜,特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打开之后倒一点蜂蜜在茶里。

    张泽不防备他还有这一手,睁大眼睛道:“你小子挺会溜须拍马啊!”

    桑林鼓起嘴:“什么溜须拍马!这是临行前文姜姐姐给我的。”

    张泽涎着笑脸:“那也给我来一勺呗!”

    桑林白他一眼,直接把陶罐重新封上,塞进包袱里。

    贺融没理会他们的小打小闹。

    他对薛潭道:“陈巍不是管不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在灵州待不了多长时间,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跟世家与勋贵同时闹翻。”

    薛潭扬眉:“这么说,您是打算管了?”

    贺融执起茶杯喝茶。

    “那就要看他们会不会影响灵州的长治久安,会不会影响我在灵州要做的事了。”

    这话说得平淡无波,却又暗藏杀气。

    薛潭一笑。

    ……

    灵州刺史余丰又何尝能料到,自己刚刚送走陈巍这一尊大佛,就又要迎来一尊比陈巍更大的佛。

    一品亲王,兼灵州都督,天潢贵胄,身份显赫。

    你说堂堂皇子,哪怕不留在京城,去哪里不好,居然会跑到边城来?

    只要一想到这里以后即将变成安王的封地,余丰就觉得心情很堵。

    听说安王还是主动请缨来灵州的,陛下本来想赐给他的是江南膏腴之地。

    你说这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二,面对姗姗来迟的安王,他还得打起精神,带着灵州大小官员,亲自跑到灵州城外去迎候。

    安王带来的仪仗亲兵不多,但也不少,一千来人,这里头应该有禁军的人马,个个杀气腾腾的,说不定还上过战场。余丰暗暗琢磨着,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对下马过来的为首之人行礼。

    “下官灵州刺史余丰,拜见安王殿下!”

    一众官员跟着齐齐行礼,末了不免抬起头打量这位传闻中身有足疾的殿下。

    也还好,面容俊秀无害,看着不像是跑过那么多地方的,也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

    余丰笑道:“殿下旅途跋涉,一路劳顿,甚为辛苦,下官早已将命人驿站准备好了,还请殿下与各位先入城歇息,今晚下官设宴为殿下洗尘,还请殿下赏光。”

    贺融:“那就有劳余刺史了。”

    做派斯斯文文,温和有礼。

    不管内心如何,但起码这位殿下第一印象让人放下了一半的心,余丰忙道:“不敢当殿下赞赏,若殿下不嫌弃,称呼下官表字茂林即可。”

    贺融颔首:“那好吧,茂林,为何我是住在官驿?”

    见余丰微怔,他又道:“我是来就封,并非来出公差,应该是住在王府,或都督府才对,这个规矩,茂林你不应该不懂吧?”

    余丰笑道:“殿下恕罪,从朝廷赐封,到殿下过来,还不出两个月,时日上有些匆忙,我们实在是来不及准备啊!”

    贺融一笑:“那好办,我住在你的刺史府就好。”

    余丰愣住。

    贺融:“什么时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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