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丰越听越气,嫌拍桌子疼, 就拍着大腿道:“我堂堂灵州刺史, 好歹也是地方大员,被他当着灵州所有官员的面这么呼来喝去, 还被从刺史府赶出来, 这事传出去,我以后还要不要脸面了?!在下属面前, 我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幕僚心说就算别人有想法,也不敢当着您的面说啊,不过面上他还得安慰主公。

    “上回在下就劝您,哪怕安王府来不及建, 也得准备一座宅子,不能让安王去住官驿,您非是不听,不过结果已经比在下预想的好多了。”

    余丰狠狠剜他一眼:“你还想要什么结果才叫坏?!”

    幕僚摇着扇子:“至坏的结果,便是安王上疏朝廷,说您怠慢了他,要求朝廷治您的罪,陛下正因将灵州封给安王而于心有愧,怎么可能不帮安王出这个气,那您这官位,可就保不住了。”

    余丰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高抬贵手了?”

    幕僚道:“灵州是安王的封地,说白了,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地盘,别说他要住刺史府,就算想抄周、范、陆三家,那也由他说了算不是?”

    余丰嗤笑一声:“周家和范家,是他想动就能动的吗?他要是敢对这些人下手,那我才真是对他心服口服了!”

    幕僚摇摇头:“依在下看,安王的性子,并非忍气吞声的,否则也不至于初来乍到,就与您起冲突,周家那些商贾如此嚣张,时日一久,肯定也会挡了安王的路。”

    余丰把枕头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往前倾。

    “我一直就没想明白,安王为何会选灵州?就算被别人排挤,偌大中原,也还有许多封地可选吧,旁的不说,蜀中天府,岂不比灵州来得安逸许多?还不需要直面突厥人,你说,安王到底在想什么?”

    幕僚也想不明白,苦笑着摇摇头。

    “使君,这两天,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两日,您要不要找个空去正式拜见安王,免得他以为您记仇呢!”

    余丰气哼哼:“我就是在记仇啊!”

    幕僚无奈:“您得让他去祸害别人啊,要不然光盯着您了,若是安王能整治周家,对您来说,不也是一桩好事吗?”

    余丰眼珠子转了一圈:“那我要不要去安王面前上上眼药?”

    幕僚摇头:“他能知道您养了娈童,肯定也会有人告诉他周家范家的事。”

    余丰嘴角抽了抽,脸上头一回浮现出心虚的表情。

    幕僚暗笑,装作没看见:“若安王问起来,您就说,若没问,您就当不知道好了。”

    余丰挠挠头,叹了口气:“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还天降一尊大佛,简直让人没法活了。”

    幕僚笑了一笑,他倒觉得,安王到来,也并非坏事。

    起码,灵州上空的积云,也该有人拨一拨了。

    ……

    春去秋来,冬去春来,一年一年,时光转瞬而过。

    嘉祐四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刚刚过了立春,岭南法正寺的桃花就已争先恐后地盛放了。

    “是以世间诸般烦恼,皆由心起,譬如卖布的,总觉得自己卖的还不够多,譬如种田的,总觉得自己田地里出的粮食还不够多,知足常乐,是以人生一世,不过都是在与自我博弈。话说古时有一捕鱼者……”

    不疾不徐的声音自前厅传来,因四下俱寂,后堂的人得以清晰听闻。

    对方不讲深奥佛理,更没有用些诘屈聱牙的言辞,只以寻常白话,间或引用几个有趣的典故,连大字不识的农妇也能听懂。

    明净禅师在法正寺讲经一个月,闻者奔走相告,从最初的寥寥数人,到现在济济一堂,来晚的甚至没有位置,不得进入,竟是广受欢迎,拥护者甚众,明镜禅师之名也跟着不胫而走,法正寺甚至邀请他留下来担任西堂首座。

    贺湛坐在后堂听完一段,含笑对旁边之人道:“这明镜禅师,看来并非徒有虚名之辈。”

    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意外。

    起初他让四哥到处讲经,只是为了想给他找点事做,却没想到能收获如此奇效。

    贺僖少时功课不好,但百姓们也不想听什么色即是空的深奥佛理,寓教于乐,讲积德行善这等浅显道理放在小故事里讲出来,比长篇大论的效果更好,再加上贺僖师兄弟两人画出来的佛门小典故,一时之间风靡广州城,并由广州逐渐扩散开去,贺僖还让人编成简单好记的歌谣让南夷孩童传唱,想必过不了多久,所有南夷部落就都能学会。

    这是光大佛门的时机,各大佛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知道明净禅师后面是兴王殿下,便纷纷主动前来拜见,表示自己也愿与明镜禅师一道传法讲经的诚意。

    “明净禅师,的确佛法深厚。”谭今忍笑道。

    “不过,”贺湛话锋一转,“佛门毕竟是出家人,不该过多参与红尘中事,若有不法之徒借佛门之名趁机敛财,兼并土地的,须得从严治之。从前三哥就说过,儒、释、道,俱可教化世人向善,但若当政者处置不当,也很容易反过来为其所害。梁武帝英雄一世,糊涂一时,正是前车之鉴。”

    谭今起身,恭敬拱手道:“殿下放心,我会盯紧它们的。”

    二人正说着话,前堂讲经告一段落,明净禅师带着师弟明尘回来歇息。

    见贺湛与谭今都在,如今法号明净的贺僖愣了一下,随即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怎么来了?”

    谭今笑吟吟起身:“早就听说明净大师讲经发人深省,今日特地前来受教。”

    “不敢当谭施主谬赞,贫僧对佛理知之甚浅,只不过是把些浅显道理化用为百姓喜闻乐见的故事,好让他们容易记住罢了。”

    明净双手合十,面色沉稳,除了面容年轻一些,乍看还真有些高僧风范。

    谭今笑道:“即便这样,那也很了不起了,起码在您之前,就没人想过还能这样传道授业。”

    贺湛拿出一封信。

    “四哥,三哥给你寄了信过来。”

    明净脸色突变,高僧风范瞬间不复存在:“你告诉他我在这儿?!”

    贺湛无奈道:“你都消失那么久了,我总要给陛下和兄长们报个信吧?不过你放心,我没告诉陛下你在我这儿。”

    明净如丧考妣,拎起那封信。

    “完了完了,三哥找我,肯定没好事儿!”

    贺湛看不惯他这怂样,气笑了:“三哥又不是洪水猛兽,瞧你吓的,你刚刚那副谈笑间灰飞烟灭的高人风范呢?”

    “被三哥吃了。”明净垂头丧气拆开信件。

    “三哥说什么了?”贺湛也很好奇,凑过来一道看。

    其实他心里有点酸酸的,自己写了那么多封信去灵州,贺融每次回信,虽说都是亲笔所书,可内容就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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