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怕是也因为如此,才会让陛下不要再查下去的。”

    嘉祐帝沉默不语。

    其实经过裴皇后劝说之后,他本来已经打算将此事作罢了,原想着去找太子谈谈心,让长孙多往裴皇后跟前走动,也能稍稍安抚皇后的丧子之痛,结果皇帝来到东宫之外,听说太子正与东宫臣属在议事,一时心血来潮,不让内侍去通报,自己则站在外头,想听听太子平日都与臣属在说些什么。

    谁知这一听,便听见一名东宫讲官对太子道:“八皇子虽非殿下所害,但毕竟也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

    话说了半截,但嘉祐帝再愚钝,被先帝教了不少,又当了几年的天子,也能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嫡皇子死了,对太子而言,自然除去一个潜藏的威胁。

    这是太子身边的属官应该讲的话?

    他们忌惮嫡皇子,那是不是也忌惮纪王,从而忌惮朕?

    一阵恶寒从嘉祐帝背脊升起,他想也不想推门而入,当场便呵斥了太子一顿,还要将那几名东宫讲官罢免驱逐,但太子竟还开口帮他们求情。

    这是父子俩有史以来分歧最严重的一次,太子虽然将姿态放得很低,却依旧不忘为幕僚求情,因为他这种态度,嘉祐帝气得不轻,将李宽与张嵩召来,这才有了询问他们是否应该继续彻查的一幕。

    与此相反的是,近来与太子不和的纪王却主动入宫求见,在御前为太子说情,表示太子绝不是会狠心对兄弟下手的人,请嘉祐帝勿要听信谣言,因此对太子生疑,若父子生了嫌隙,在民间是家门不幸,到了天家,可就是社稷不幸了。

    嘉祐帝陷入两难与矛盾的境地。

    ……

    远在灵州的贺融,并不知道嘉祐帝心中那些波澜起伏,天平倾斜,此时的他,正在都督府举宴,款待灵州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座宾客里,既有官员,亦有商户,按说士农工商,前者应不齿于商贾为伍,然而这些商户在灵州势力不小,又是多年经营,连余丰都要礼让三分,这会儿同坐一堂,竟也无人提出异议。

    掐指一算,贺融来到灵州,已经将近半年。

    初来乍到就将灵州刺史赶出刺史府的安王,一度让灵州大小人物心慌意乱,认为这样的人物,必然不容他人在卧榻酣睡,很快会掀起一场风暴,传闻甚嚣尘上,许多人惶惶不可终日,就等着安王出招。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跟余丰过完招的安王,并没有开始找事,反倒就此沉寂下来,之后又应余丰所请,住入新落成的都督府,并未多加刁难,似乎与余丰达成和解。

    平日寻常也不大出门,这半年来,除了去城南城北两处军营视察之外,竟没有别的动作,别说欺男霸女嚣张跋扈了,连外人的面也不大见,上门求见请安的,一律拒之门外,更不要提主动召见众人了。

    明明是自己的封地,却愣是让人察觉不出半分存在感,若不是今日忽然宴请,大家都快把这位安王殿下给忘了。

    第119章

    每人的桌案上只有一盘橘子, 橘子还是干巴巴有些皱褶的,眼看就要彻底风干了,虽说灵州与突厥毗邻,不似中原富饶之地, 可堂堂一位安王, 又是灵州都督,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待客只能用这些破橘子吧?

    就当很多人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时,又有侍女鱼贯而入, 为每桌分别奉上一盘樱桃。

    樱桃是新鲜的, 水灵水灵, 红彤彤的,个头有成年男子大半个拇指那么大,一看就非凡品, 这才像是真正要宴客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 话虽不说,方才悬起来的心慢慢放回原位。

    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疑惑。

    周恕清了清嗓子, 当先开口:“殿下自来灵州, 公务繁忙,我等三番四次相请, 却始终请不到您的大驾,今日殿下一封请柬,我等便赶紧过来聆听指教了,能得殿下相邀, 实在三生有幸!”

    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贺融在灵州这半年,别说公务了,连门都没怎么出,你说一个大男人成天待在家里能做什么?大家起初还以为他金屋藏娇,带了个人过来,镇日颠鸾倒凤妖精打架,可后来一瞧,倒也没有,贺融底下的人进进出出的倒是不少,唯独他自己,似乎真就在修身养性,看书种花——虽然根据周恕安插在外围的眼线回报,但凡安王亲手种的花,最后好像都没活下来几株。

    听见周恕一说,旁人纷纷附和,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

    再看灵州刺史余丰,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半句话也不说。

    众人看在眼里,不免疑惑更甚。

    要说安王行径奇特,这余丰也不遑多让。

    打从刺史府被迫搬出去之后,虽说过不了多久,余丰又重回刺史府,可这样的奇耻大辱,他竟没有伺机报复,或跟安王过不去,反是彻底安分下来,三不五时地上门请安,连周家他们送来的礼金也不敢收了,许多人暗地里都要骂一声怂货。

    可惜啊,眼看着一出好戏即将上演,可这半年来,居然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这半年来,周恕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走安王的门路,听说安王腿脚不好,周恕甚至别出心裁,让人用紫竹做了一根竹杖,里头掏空,塞上世间罕见的夜明珠,心想这总能打动对方了吧,谁知道礼物连送都送不出去,在大门外头就给拦了下来。

    周恕是真不明白,安王向天子要了这块封地,又不收礼不受贿不寻欢作乐,到底想干什么?

    可安王在这里半年,他们的收入来源也不知不觉少了一些,商人少赚一文钱都会痛心疾首,更何况是被断了一条财路。

    贺融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在想什么,闻言就道:“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过年时余刺史设宴,我因故未去,也没见上诸位,有些失礼,趁着清明将近,正好将诸位请到这里来,共聚闲聊,也算是我这东道主补上迟来的宴请。”

    ……

    仿佛一阵无形的风吹过,场面陷入尴尬。

    听过中秋宴,元宵宴,七夕宴的,还真没听过清明宴,安王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来挤兑他们的?

    周恕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余丰看着桌案上的杯盏,好像那杯盏上快要开出花来,容不得他分心片刻。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别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只不过今日这场宴会,摆明了自己仅仅是来当陪客的,既然如此,那他还是少开口为妙,管他清明宴还是中元宴,反正不是他余丰的鸿门宴。

    范轩扯出笑容:“安王殿下可真会说笑!”

    安王微微一笑:“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笑的。”

    他抬袖指了樱桃:“这樱桃是准备运入长安进贡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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