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前那柔和光芒散开,聂昕盈发现自己踏足在了一处馥郁芬芳的平原上,脚下是片片花瓣,氤氲玉雾四溢流淌。
    她只是站立了片刻,就觉周围有一股清灵之气渗透入肺腑之中,只是稍稍呼吸,便觉身躯轻盈,气息也是顺畅了许多,精神也是一振,好似浊尘杂念都是为之洗净。
    她站立了一会儿之后,收定心神,正要寻觅去处,却见前方不远处有光芒一闪,一名道人出现在了那里,对她一个稽首,道:“可是邓玄尊门下高足聂道修么?”
    聂昕盈还有一礼,道:“正是,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明周道人笑了笑,道:“我乃清穹上层接引道人明周,负责招呼往来尊客,此番受清穹道宫张廷执之所托,特来迎接聂道修。”
    聂昕盈是知道张御如今身为廷执,执掌守正权柄之事,早前她朝张御玄机传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此刻轻轻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劳烦明周道长了。”
    明周道人道:“聂道修客气了。”他当即唤来一部由飞鹤牵引的飞车座驾,请了聂昕盈坐了上去,而后唤动车驾飘空徐行。
    聂昕盈在车上转目一望,见两边清风徐来,时不时有天女仙禽飞过,天花纷舞,周围云海涌动,仙音萦绕其上,确然是出尘脱世之所在。
    半刻之后,车驾便在云海之上清穹道宫门前停落下来。
    聂昕盈下了车驾,见这座道宫极为对称,连同左右两边的瓦片,屋脊上的金铜灵镇,还有下面的垂挂的紫铜铃都是对应的半分不差,若是从中沿一条中线分开,可以发现那就是一模一样的两边,连细微差别也没有。
    她不禁一笑,“果然是张师弟的居处。”
    不过虽然她早知道张御乃是廷执,见看到这处气势磅礴,且又高渺出尘的道宫,心中却也生出了一种颇不真实之感。
    自己熟悉之人,居然已然成为了整个天夏执掌最高权柄的修道人之一,而在感觉之中,当初同门分别似过去根本没有多久,若不是这事真的发生了,她是根本难以想象的。
    明周道人似能理解她,微笑站在一边,没有急着催促进去,不过他见聂昕盈只是微微一个恍惚,心绪便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原来的从容镇定,也是暗暗赞许,“不愧是廷执的同门,颇不简单。”
    他虚虚一引,道:“聂道修,请。”
    聂昕盈谢过一声,随他入内,跨过前面殿宇,来到了一处内殿之中,张御已是站在这里相迎,见得她到来,先是朗声开口道:“聂师姐,来时可是顺利么?”
    聂昕盈轻轻一笑,道:“有师弟遣明周道友相迎,一路过来之时,心无烦忧,倒是能得静下心思欣赏上层风光。”
    张御点首道:“师姐既来上层,若无急事,不妨在上层住上一段时日。”
    两人在外叙礼过后,张御请了聂昕盈来到游苑的一座水榭坐下,这里与他在青阳上洲的别处有几分相似。
    聂昕盈记得自己来此为何,只是交谈了几句,就将那一根白枝拿了出来,道:“老师说他虽可毁去此枝,但并不能溯根就源,故是要交到玄廷这处来处置。”
    张御将那白枝拿了过来,只是看有一眼,就将其底细看了个清楚,这时他伸手一抚,就去了上面禁制。
    不过这禁制只是以备万一,实际上信神与此物乃是一体,并借其而成神,若是不以暴力破毁,这信神是没有办法自行脱离而去的。
    至于追根溯源,以他的法力功行,还有所掌握的大道目印,若是此獠有牵扯到更上层的神祇,也自是能寻了出来。
    他道:“此事不难。”
    聂昕盈是了解张御的,知他从来不说大话,见他说得这般轻松,那必然是能做到的,心中也是暗自感叹。
    在上宸天一战之后,张御坐上了玄廷廷执之位,并向各洲宿玄首镇守传告,她听闻之后,也曾好奇向邓景请教过张御功行如何。
    邓景却是没有立刻回答,慎重考虑了下,说这位不是自己所能评价的,因为当时张御已是摘取上乘功果,哪怕在天夏上层,也是少数几人,其所掌握的道理,必然是高过他的,唯有真正同辈才可作出真正评判,若非要他言,那么此等修道人,那便是可望而不可及。
    聂昕盈当时闻言,心中震动是很大的,但同时也为张御这位同门的成就感觉到骄傲与欣喜。
    张御此刻眸光微微闪动,向着这一根白枝之中深入观望进去,很快就剥看到了里面那一团白色的神性之气。
    这气息照显出来的是一名银袍老者,这是一个大匠打扮之人,表面上望去乃是一个天夏人,因为塑造此神的信众就是天夏工匠,受了工匠心意之寄托,其称得上是天夏造物之神,自也是天夏人的形貌。
    其现在是离不开此间,不过若是再继续下去,吸收更多知识技艺,那便可以脱离这里,不必再寄托于此。
    此刻随着他的力量到来,这异神露出了惊惧之色,祂发现自己的一切都在张御目光之下无所遁形,祂所知道的东西,祂的神性的生成,都逐渐从根源上呈现出来。
    祂此刻连忙摆出最为谦卑的姿态,向外传递出了自己的意念,道:“这位天夏廷执,小神祈求廷执饶恕,小神知道天夏也是愿意接纳异神的,而小神乃是天夏工匠信念之中诞生,也算的上是天夏之神,愿意奉天夏之律令,听从天夏的调遣。”
    在得知了工匠的知识和技艺后,他自然也顺带清楚了解了天夏上层的存在。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丝毫不敢明目张胆的扩张信众。
    要不是这一次守正宫驻地乃至于内部威压越来越重,他的灵性明显感受到了威胁,认为自己若不做出一定举动,下来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他也不敢轻易做出吸引安小郎到来冒险布置。
    张御望着祂道:“你真心实意如此想么?”
    银袍老者急忙道:“小神确实如此想,虽然小神信众有迷惑工匠之举,但小神从没有主动伤害过一个天夏人,”
    张御道:“可据我所知,你除了用幻术天机院迷惑工匠,还曾经侵害不愿跟随你们的学子,抹去他们的记忆,戕害他们的精神意识。”
    银袍老者一副可怜模样,道:“都是底下之人私自妄为,而且他们每回都是自外请来一些不在籍册的修道人施展手段,小神从来没有要求他们做过此事,小神神通不显,更是无力阻止啊。”
    张御不置可否,道:“你方才说你是诚心投效天夏?”
    银袍老者连忙打一个揖,祂一边做着天夏仪礼,一边言道:“对,对,小神一直存有这等心思。”
    张御淡声道:“那你落在邓玄首手中之时为何不说此事,非要到了我这里,却才说出了这等话。”
    银袍老者连忙道:“非是小神不愿,邓玄首一上来便封了小神出入之窍,致小神无法开口,又一副随时要打灭小神的样子,小神畏惧焦急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到了廷执这里,小神才能开口辩解之余地。”
    张御此时眸中有神光溢出,直落其人身上,道:“你方才说是你是天夏神明,可我观你,分明就是一个异神!”
    就在他目光神光落下之时,银袍老者形貌忽然起了变化,其变作了一个身穿白袍,头颅没有毛发,有着金色眼瞳的年轻男子形貌,其身躯也是高壮无比,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老朽之态。
    这异神对于这等便变故大为惊惶,但他还是高声道:“廷执,请听小神解释,小神自此神器之中而诞生,先天受此法器所制,故是形貌受此影响,可是小神自显神之后,穿的是天夏衣袍,说得是天夏之言,十分痛恨原来这副模样,恨不得将其毁而弃之,只是神性浅薄,无法改变呐。”
    张御点点头,道:“既然你如此向往天夏,那么你便告诉我,你的根本神名是什么?”
    这异神听得此话,神情微变,顿时变得支吾不言。
    神祇的名字一个是信徒呼唤和对外彰显之名,还有一个就是表露自身的根本,要是敌对方知晓了,力量层次没祂高还罢了,要是比他更高,那么可以轻易获知祂的一切,并设法制拿于他,可问题张御本来就能随时灭杀他,所以这个时候祂不敢说,乃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张御淡声道:“你不敢道出神名,不是怕我制拿于你,而是因为你的名字之中并无天夏之名,你早已另寻攀附,有了神主,你自陈穿天夏衣,说天夏语,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获取天夏信众的信任罢了。”
    这异神被他说出这些的时候,则是浑身颤抖,神性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连半分反抗的意志都是没有。
    张御则是再没有理他,循着其之神性往更深处看去,而这异神的神性也在此等过程中逐渐被消耗,他愈来愈是往上游寻觅而去,此时他手中那白枝微微颤动了起来,像是要想挣脱他的束缚,但是这却没有任何作用。
    在此异神神性堪堪耗尽之前,他眸光猛然一闪,却是已然寻到了那道神性的根源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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