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世部仍旧没有消息,又面临矿石价格下跌,像是一朝回到重前了。
    并不能只喊口号,开会之后张子文看着水道区域图进入了思考中。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天下,或者说这个市场不是他蔡京系一家的。
    “实在不行,矿石只有进应天府。”
    某个时候,张子文在大宋的南京地区画了一个圈。
    做事必须有备胎计划,其实这样的计划早在刘逵把矿石价格提高前,张子文就在考虑。
    每条路都有难点,进应天府会牵连到其他利益方,路比较远,运输的时间周期比较长。
    但好处在于可以走水路,有征用来的船就可以暂时不考虑太多费用,居于海军特殊的循环结构,可以一定程度忽视人力成本,那么总体运费的上涨不会太夸张。再考虑到应天府相关司局的吃相必须不难看,收购价格会有上涨。
    李晓兰是这条航线上的老司机,能打通许多关节,把各种各样的幺蛾子可能性降低。
    当然公关时候肯定要花钱这毫无疑问,否则朱家势力这么大,这条通道上的牛鬼蛇神虽然不敢帮朱家杀人放火,但故意刁难一下真会发生。这在常态下不算个事,但对于现在卖矿石是唯一命脉收入,就必须花钱买平安。
    张子文不可能给每个船运护航,而海军是军队,也不能在内河护航,否则算是跨区调动,牵连更大。
    为此,张子文又去找李晓兰一趟,经过初步核算后得出结论:把矿石贩卖到南京,也能勉强持平,和在苏州以降低后的价格成交差不多。
    李晓兰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算了吧,这事真的不宜较真下去了。既然差不多,还多了很多麻烦,我建议你还是妥协,在苏州交易?”
    张子文果断摇头,“还说我不会做生意呢。你连基本的安全边际都不知道,任何时候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于是哪怕最终成本一样,我也要开辟出这条备用交易线。”
    “我要让刘逵知道,轻易推翻对赌协议是有代价的。这也是打仗,一段时期内哪怕亏本,我也要让刘逵一块矿石都收不到,让他政绩蒙羞,这桥都没过呢,他就敢配合中央来的污糟猫何执中打击我,把桥炸了?”
    张子文现在对着她的时候容易吐露心声,于是一副肺都气炸了的样子。
    李晓兰神色古怪了起来,“何执中乃当朝大员,对于想进京的刘逵而言,对中枢特使妥协几乎是一定的,这事你早该想到。”
    张子文道:“这不是重点,你现在该表态了。你也有矿石,虽然说你家大业大亏得起,但你愿意整天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吗?”
    李晓兰微笑道,“不愿意,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保护我的一天,为此你有什么建议?”
    张子文道:“你我组成矿业同盟,一块矿石不给苏州,咱们的矿石进南京,我帮你卖,我帮你运,手续费和运费我不收,但沿途打点的公关费用,你负责七成?”
    李晓兰愕然:“你良心发现了啊,不要我出运费,且以南京的价格,这几乎等于让我开始略有盈利?”
    张子文也有些尴尬,“毕竟我现在要你帮忙,又是征用你家的船,算是给点回馈吧。这点盈利等于毛毛雨,我知道你不在乎。同时我也知道你喜欢在商言商,于是你不在盈利多少,但扭亏为盈,代表你扛住了朱家制造的大环境,是里程碑意义。”
    李晓兰也干脆,“是的我就这想法,加之我不喜欢对你趁火打劫,于是我不讲条件同意了。反正你要记住今日的我有多好,将来总是要还的。”
    历史或者的地摊文学会怎么记录这次事件没人知道,不过是的,张子文和财力雄厚的李晓兰第一次在苏州、组成了除朱家外的矿业同盟,以对抗他们从上到下的威逼勒索手段,的确是个里程碑。
    除张子文和李晓兰外,真没人敢在这地区搞这样的同盟,因为真会死全家的,且已经有传言,多年以来已经死了很多的“全家”。
    海军会不会“死全家”没人知道,但一群地摊文学党已经开始解读:以京城张怀素案的尿性来看,一但让东京之虎度过难关,那么他再次变身白虎就只是时间问题,某些人是一定会拉清单的。
    将来风暴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就像谁也不知道朱家有多少财富一样。
    但可以肯定,朱家的利益越大,海军越穷,将来风暴就会越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财富兼并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总会出现再分配,就像天要下雨那么自然……
    “少爷,慕容先生来见您。”四九进来通报。
    迟疑少倾,张子文还是决定见这头笑面虎,把人请了进来。
    也没茶水招待,张子文直接道:“你来干什么?”
    也不知道这小子的教养和礼仪是谁指导的,慕容先生想着,却保持微笑道:“这几日没看到海军的长龙队伍送矿石进苏州,一打听,听说好不容易盈利了,又因为矿石价格临时下调陷入难关了?”
    张子文点头:“有这事,所以呢?”
    慕容先生道:“记得上次聚会,都还有不少人提及海军的愿景和锡矿云云,世事变化真快啊,一转眼又这样了。在下记得当时承诺了若海军有困难,可以找我谈谈?”
    张子文道:“我也记得,当时我说什么时候和你谈,就证明我走投无路了。”
    慕容先生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注视张子文少倾:“大人现在还有路走?”
    张子文道:“你有没有听过: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没听过,但理解这概念。”
    慕容先生心里不悦,结合传言,听说现在李晓兰的矿石也没送进苏州了。
    银号最忌讳最讨厌这些形成同盟抱团取暖的人,因为他们真能添乱。换一般时候同盟都不铁,容易分化,容易打击。但麻烦的是,对待张子文和李晓兰不能用普通手段和方式对待。
    “在下没猜错的话,大人应该想对抗整个苏州体系,把矿石送南京吧?”慕容先生明人不说暗话的样子。
    “是的,反正这不会是秘密,我有这打算。”张子文道。
    慕容先生心中冷笑,无法理解这白痴的生意经,不过仍旧维持着微笑道,“大人这思路真是……往返一趟南京再快也要七日,投入如此多的人力物力,面对如此多的不确定因素,大人觉得卖往南京比苏州划算?须知做生意可不是赌气?”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你最大的问题是太会做生意,导致所有一切你都当做生意看待,这就是瓶颈和毛病所在。”张子文道。
    慕容先生心中恼火,却仍旧笑眯眯的道:“其实从个人感情,在下不愿意现在来见大人。无奈心中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另外刘知州现在不方便和你说话,他找在下谈过话,要求给你们一条活路。于是哪怕知道你不会答应,我还得耐着性子过来,最后给海事局一次机会:现在银号仍旧愿意以成本价的一点五倍接手海事局名下矿井,顺便,再谈谈关于被海事局扣下的银矿?”
    “倘若再次错过,加之你联合李晓兰搞同盟威逼苏州,在下以后都不会出价了。而苏州也会重新评估对海事局的立场。”
    慕容先生深吸一口气。
    张子文摇头,“都到了现在,所有人的立场自始至终没变过,你觉得我会妥协?”
    慕容先生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呵呵笑道:“大人不知道和苏州牛扭着来的后遗症,大人也不知道走南京的难点,看似大人更不在乎以最快速度破产关门,不在乎你小张银号投资者的钱打水漂,不在乎你父亲的尴尬和政治前景,还不在乎你盟友李晓兰的下场。街头巷尾传言中,现在不少人管您叫败家子老赖,看来还真是……”
    他故意不说完。
    张子文实在没功夫对应他这些口水挑衅,不在意的摆手:“是的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反正我就这德行。”
    慕容先生大怒,作为一个纵横东南商界四十年的大佬,无往不利,州级官员都要给面子。因姑苏银号“养”了一大群基层现管,且可以轻易左右一个州的民生政绩,可以轻易让三年任期就走的州老爷灰头土脸。
    现在,更因有带军进苏杭的朱家父子扶持,基本上是站在巅峰的姿态看人的。
    却就因这黄口小儿带着一群丘八进苏州,短期内就坏了所有规矩。
    处处示好他看不见,给了他极大好处、让他止盈离场他不愿意,像是要一条路走到黑、要一把梭的进行豪赌!
    原本是真的不在意这群草根的,哪只他头如此之铁,又剑走偏锋的撑住了没破产,最后,他竟是胆大包天的干了姑苏银号的银矿石船队。
    “行吧……小张大人执意如此,那谁也救不了你。”
    慕容先生已经没了笑脸,“既然大人觉得有能力长期打击银号航线,既然大人觉得把矿石卖南京能让海军撑下去不破产,你高兴就好。就这样,从今往后,我慕容萧华不会再来开价了。这次就不该来的,要不是刘逵大人维稳让我来,其实没人愿意来。既然不领情,走着瞧吧。”
    言罢甩袖而去。
    这次张子文没掀桌子,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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