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先谈不上喜欢这只新队伍。
    只是说作为一个戾气不重的书生,又信任张子文的能力和节操,老许不得不倚重张子文来搞这些训练工作。
    在任何时候管事都要得罪人的,要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决策,否则不可能管得好。譬如为了一点小事,下令把往日一个熟头熟脸的老好人吊起来鞭打,这种事许志先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只会当做看不见算了。但是张子文会。
    那么许志先也知道,放任下去的结果就是当年的昆山形式。这就是张子文在这个时代的不可替代性。
    傍晚这时候站在高处迎着风,许志先背着手,观看着越来越整齐并且有活力的新兵操练队列,喃喃道:“小张啊,这就是那只你说能远征到世界尽头的队伍吗?”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你肯定不是想说这事,瞧你那不以为然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让我管教他们,唯一目的只是不想让他们惹事。你扩招军队只是不想背负吃空饷的名声不是吗?”
    许志先想了想道:“是的我就这目的,难道我错了?管好队伍别闹事难道不该?让自己不要违规难道错了?”
    “额,许老大哪能有错呢。你总是对的。”张子文道。
    相互浅层面交流了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卵用,老许真的对这些傻逼呼呼、只会走路向左转的队伍没什么兴趣,便又道,“什么世界的尽头你就整天瞎吹好了,反正看不出来你这套对战斗有什么用,现在说说关于前阵子的出口议题。”
    “总算是说正事了,我还奇怪,你居然有时间来开发区视察新兵?”张子文道。
    许志先多愁善感的叹息一声,“尽管朝廷批了出口批文,我们两个也达成了谅解。但你知道的,内心里我和陈实对出口设备这事仍旧有抵触。所以没有适合的人去辽国谈生意、进而就把这个事搁置下来,也可以说是我和陈实故意的。”
    “看出来了。你怕我私自跑了,然后故意用练军工作把我匡起来。”张子文道。
    许志先道:“但没什么卵用,看来辽国真的如饥似渴缺铁了。那个和你接触过的萧静媛媛又到苏州了,没说来干什么。但应该是想找你接洽。我和你有过协议,想去,你就去找她谈吧,反正我知道世界已经阻止不了你们。”
    说完离开时候,许志先的身影显得有些疲惫有些佝偻,兴许他是真的有点累。因张子文威望太高,因他主政到现在的一些瞎操作,导致海军听他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老许并不是一个白痴,是能感知到这些的。
    但这其实没办法,他的能力级别注定了只能让他做到这步,其实张子文发自内心的、已经尽量不给他添乱,尽量给他站台了……
    张子文也不急。
    既然萧静媛媛来了,肯定是来商谈合作事宜的。
    当时她婉拒了合作。张子文也没耍小孩子脾气,只说了句“我的门任何时候都开着,但价格会根据形势不同”。
    在商言商,莫欺少年穷,作为当时被他们不待见的人,现在又奇货可居,所以有权力等着她来舔,舔完后还要坐地起价……
    阳春三月初,万物复苏。
    早晨醒来后,李惠子进来说萧静媛媛以及牛在生在外面等着求见。
    “请他们进来,客气些,别板着脸。”
    张子文可以吩咐。因为最近大秘李惠子也学会给人脸色了,胆子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小了。但凡和张子文有些不对付的人,她都会给人家脸色。
    说实在的,哪怕萧静媛媛和牛在生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亲眼看着局座那小人得势的嘴脸,再舔他几下。但进来见面时和想象的又有些不同。局座总体上是个还算谦和的人,正在吃早餐。
    并没有大鱼大肉,就是一碗小米粥,还有点京城家里带来的盐菜,另外搭配了一个白水鸡蛋。
    这个官署的布局只能用乞丐版来形容,一切都简简单单又陈旧,不过很干净。张子文穿着的素色布衣很适合这样的环境,整体上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这顿时让牛在生松了一口气。
    否则谁能想到……已经凉了的张子文能耐这么大,竟是能从国策层面进行松动,拿到了对辽提供先进的矿井解决方案的批文!这尼玛说他不是带来党是没人信的。
    当时与朱勔慕容他们合作,但回到燕京后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牛在生的族叔,当今大辽国第三号人物、南府枢密使牛温舒亲自召见萧静媛媛并怒斥:渔和鱼,你竟是不会选择?
    在当时骂虽骂,但木已成舟没办法。哪想到后续宋国前三排的政策解冻如此之快?
    收到海军大量设备进入出口白名单的消息后,原想着海军会迫不及待的专门来燕京商谈生意,却是等了又等,没人来。
    至二月末,牛枢密再也等不了,说是夜长梦多,再次召见牛在生和萧静媛媛,要求立即南下,不论如何要乘南北两朝的政策宽松期,解决掉燕云那令人发指的铁矿生产率问题。
    不得已,明知急着达成业务要被敲诈,但萧静媛媛和牛在生还是来了,现在,她们有点紧张的看着局座喝小米粥。
    为了表示是自己人,萧静媛媛故意放的很开,不等招呼,笑着坐来了张子文的对面,还伸手拿了些盐菜起来看看,笑道:“这东西能吃?”
    说这么说,她也放进了自己嘴巴里,还故意舔舔手指。
    又吃了一下,她道:“不好吃但也不难吃。还可以。”
    “你从始至终就没学会过什么叫礼仪对吧?”张子文放下筷子看着她。
    萧静媛媛不在意,笑道,“现在过来,总是要看些你嘚瑟嘴脸的,但没所谓,这是必然的,我也做好了准备。洗耳恭听,你要说什么都可以,我会道歉。”
    额,这家伙的性格看着还可以,果然是做奸商的潜质。
    不过根据小张那狗过踢一脚的性格,感觉此番有点“事出反常必有妖”形式。
    在张子文评估中,作为一枚奸商,哪怕宋国朝廷层面上政策解冻,她也不应该那么着急的赶来。这就是张子文当时考虑亲自去燕京做销售员的初衷。
    但在她已经有了不小的铁锭来源、海军暂无能力打击海上走私的时候她还是来了,并且乖的有些过分……就此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
    考虑到一国两制的辽国南府,当今南府枢密使老牛不是个糊涂人,在鱼和渔的选择上,老牛应该更倾向于后者。
    应该从政治层面上给了萧静媛媛不小的压力,这完全可能。
    萧静媛媛当然是可以不从的,但老牛绝壁有办法在燕京那个当今世界贸易枢纽中心、整得她的整体利益大跌。
    哪怕她是辽国皇室近亲,假设她真有能力对此博弈,但麻烦太多变数太大,大幅增加她博弈成本。
    考虑到这些后,原本设备厂、矿井总工老酒鬼等人共同商议敲定的那份“标书”就放在手边,张子文却没拿起来。正在衡量牛枢密对她的压力值有多大?
    因为很显然,老牛对她的压力值大小,就是此番的溢价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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