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我在陆冬扬温暖的怀抱里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等我醒来,陆冬扬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揉着惺忪的双眼,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发现他妈妈在长沙发上坐着,表情阴沉可怖。陆冬扬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

    他们听见声音,一齐望向我。我在他妈妈眼里看到了嫌恶和愤恨交织的复杂意味,上次见面,还只是嫌恶;这次见面,这愤恨是从何而来呢?我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着,虽然是干净的,可是白色的旧棉衬衣有些发黄、秋裤短了一截,是挺丑的。我还是给阿姨添堵了是吗?

    陆冬扬快步走过来,“你醒了?”

    “嗯。阿、阿姨好。”

    我朝着他妈妈的方向鞠了一躬。

    “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我惶恐地看着他妈妈,她腾地一声站起来,单手掐腰,另一只手直直地指向门口。我惊慌地抓住我旁边的陆冬扬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没想到我的动作却激怒了她,她跑过来一把拉开陆冬扬,把我推了一个踉跄,我摇晃了几下,刚站稳,一个巴掌就结结实实地呼在我的脸上。

    “啪!”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整个人都定在那里,耳朵里嗡嗡作响。

    “妈!”

    陆冬扬撕心裂肺地大喊。他妈妈竟然反手又给了陆冬扬一个响亮的巴掌,把他的脸都扇得歪向一边。然后她恶狠狠地看着我,好像我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滚不滚?”

    “……阿姨……您别生气……我滚……我现在就滚……您别打冬扬……”

    我抓起沙发上的书包和校服,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我回头看了冬扬一眼,他捂着半边脸,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水光,望着我的眼神有那么多的眷恋和不舍,让我迈不开步子。可是我必须要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在这里只会刺激他母亲的情绪,让陆冬扬受伤,夹在我们中间难做。即使他妈妈扇我一百个耳光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会叫一句疼,不会顶一句嘴。可是她扇在陆冬扬脸上,就等于拿刀刺我的心脏。

    沉重的铁门嘭的一声关上了,我倚着门,脱力地蹲下,脸埋在膝盖里,潸然泪下。我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冬扬,冬扬。我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最后的那个眼神让我的灵魂都快粉碎了。他在担心我,他想第一时间冲过来抱我,抚摸着我的脸颊,问我疼么?可是他不能,我们中间还有他的亲人。他只能站在那里,用眼神诉说着关切、焦急和爱情。是的,是爱情了。冬扬,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等你。不管刀山火海,荆棘遍地,嘉木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我在那之后有整整两周时间没有在学校里见到陆冬扬。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上学。我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楼顶,哭到浑身抽搐,胸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涩得像有砂砾在里面磨着眼球。哭到后来,原来眼泪也有干涸的时候。理智也渐渐回笼。

    我在这里哭是没有用的,我就算把自己折磨死,也见不到陆冬扬。我必须去找他。

    我早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背着书包出门,但是我不去学校,我去陆冬扬家楼下,蹲在车棚里,盯着单元门。我就不信,我等不到他。我看到了他妈妈穿着平整干练的衬衫西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早上匆匆忙忙地离开。我躲在一排密密麻麻的自行车后面,像偷自行车的小贼似的。她走了之后,我又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确定她不会再因为落下东西而返回了,就迫不及待地噔噔噔跑上楼。

    “陆冬扬!陆冬扬!”我用手掌大力拍着他家门上的福字,沾了一手金粉。

    “是我!我是嘉木!你在吗?”

    防盗门微微的震动,我的手掌又红又麻,门上的金粉悉悉索索地落下。我把耳朵贴到门锁那里,竭力地听里面的动静。门后安安静静的,没有脚步声,没有任何声响。难道真的不在家?

    我又跑到楼后,找到陆冬扬卧室里的窗户,朝着那个方向大声地喊:“陆冬扬!陆冬扬!陆——冬——扬——”

    楼上有人打开了窗户往下看,陆冬扬的窗子却紧紧关闭着,反射着阳光,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一大清早的,喊什么喊!”有个穿着黑色跨栏背心,浑身肥肉的中年男人站在阳台上没好气地骂道。

    我缩了缩脖子,又重新跑回了楼道里,蹲在地上,侧脸贴着他家冰冷的铁门,好像这样可以更靠近陆冬扬一样。

    陆冬扬,你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突然间消失了,为什么那些曾经看起来跟你关系很熟的同学都对此不闻不问,为什么老师连提都不提一句。我们的认识,我们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我们俩那些珍贵的回忆,难道全是我臆想出来的?我想见你,我想让你紧紧抱住我,我想让你身上传来的热度告诉我你是真正存在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喜欢我、对我好的人。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你,你不在家,又会在哪儿呢?

    没有陆冬扬在的学校,也变得面目可憎、难以忍受起来。我一个人去上学,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没有人和我说话,老师也不提问我,我去哪里都是独来独往。我好像和空气成为一体了,是透明的,无色无味,没有人能看得见我。我游走在人群中,像一缕魂魄,飘来飘去。

    我的心情差劲到了极点,快一个月了,陆冬扬,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连一点点提示都不留给我,我很笨,你知道的呀,不要再和我玩捉迷藏了好不好?求你赶快出现,我输了,我们不玩这个游戏了好不好。我已经找了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江边、大坝、月牙岛、小花园,哪里都没有你的影子。我焦急得快要死掉了,我好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开始失眠了,最初是不停地做噩梦、惊醒,之后就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睁着眼,看着白色的墙皮被光线慢慢点亮,直到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我晚上早早地爬上木板床,直挺挺地躺着,窗外经过的一辆辆出租车的大灯,照在玻璃上闪过一道道刺眼的黄色亮光。我还沉浸在和陆冬扬那些少的可怜的回忆中,却听见了“笃笃”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我警惕地爬起来,最近听说小区里好多户人家都遭了小偷,我们家又住一楼,窗户上连防护栏都没安装,小偷想爬进来简直轻而易举。

    我们家虽然家徒四壁,小偷看见可能都要哭了,可是我知道家里有一点钱。母亲把钱用棉布包着,压在了褥子下面。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为了守护母亲的血汗钱,我也绝对要时刻保持警惕。我抄起扫帚,慢慢地移动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看见一张放大的人脸,人脸周围还有强烈的黄光,吓得我后退了几步,以为看见鬼了。

    不对!那个人脸,好熟悉!是陆冬扬!

    我扔掉了扫帚,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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