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听完了刘亨的话,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刘亨疑惑不解的盯着寇季。
    寇季语重心长的道:“此次西北战事过后,你想要不璀璨夺目都难。昔年澶渊一战,有阵钱将士,用床弩射杀了辽国大将萧挞凛,被天下百姓传诵至今。
    你杀的萧孝穆,比萧挞凛名头更大,想要不为人知,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回京以后,注定会璀璨夺目。
    等你回京以后,就向官家辞去皇城司公事一职,转投到武臣之列,以后就在殿内的武臣中厮混。
    你是官家爪牙出身,出现在朝堂上,难免有些人看不起你,甚至看不惯你。
    所以你多多少少得有一些自己的班底,自己的人脉,自己的亲信。”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沉吟了好一会儿,看向了寇季道:“四哥是想让我借机招揽王凯、刘奇、郭易三人?”
    寇季摇头道:“王凯你别想,王凯祖上是开国大将,王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是将门。王凯一心恢复曾祖父在世时候的荣光,自然不会依附到其他人门下。
    反倒是刘奇、郭易二人,出身低微,早年被人针对,蹉跎了不少岁月。
    如今急需功劳升迁,也十分容易招揽。
    你别看他们两个人年纪有些大,手上的本事却不弱。
    绥德军、龙州守军,两支杂军,硬生生的被他们二人搞的有模有样的。
    他们二人谨慎的过了大半辈子,早已摸清楚了官场上的门道。
    依附到你门下,不会给你惹事,只会帮你增加名望。
    所以他们二人十分值得你招揽。”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恍惚,“我回京以后,必须辞去皇城司的职位吗?”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苦笑道:“在皇城司内待久了,居然有点不舍。”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刘亨。
    刘亨为何舍不得皇城司,寇季大概能猜测出一二。
    刘亨并不是舍不得皇城司的官职,他是舍不得他父子两代人培育出的皇城司的一些人手,也舍不得皇城司的权力。
    作为朝廷明面上的特务机构,皇城司拥有很多其他衙门没有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皇城司内掌控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那些消息能让他在做事的时候,规避掉许多麻烦和障碍。
    如今这些好处都没了,让他像是一个正经的官员一样做事,他自然有些不适应。
    刘亨见寇季冲自己翻白眼,苦笑道:“我知道四哥是为我好……”
    寇季不等刘亨把话说完,就撇撇嘴道:“你这就是贱!当人不好吗?非要给人当鹰犬?”
    刘亨苦笑道:“一切听四哥的就是了。”
    寇季缓缓点头,派人找来了刘奇、郭易二人。
    四个人商议了一下,将刘亨捕获的一部分的俘虏,算到了他们头上。
    刘亨没有张口跟他们要什么。
    他们自然知道刘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坦然接受了刘亨分润的功劳,相当于接受了刘亨的招揽。
    以前的刘亨,自然没资格招揽他们。
    可如今的刘亨,却有。
    萧孝穆的人头送到了汴京城以后,刘亨的地位就会无限的拔高。
    高过他们两个很多。
    自然有资格招揽他们。
    寇季、刘亨、郭易、刘奇四人刚刚商量完了功劳的分配,高处恭就闻讯赶了过来。
    寇季知道高处恭是个贪婪的人,也知道不分润功劳给高处恭,高处恭一定会红眼的,所以他特地当刘亨将黄翩留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有功劳总比没有功劳强。
    最终被寇季和刘亨联手压榨了一大笔钱财以后,成功的将黄翩的脑袋收入到了囊中。
    寇季在功劳分润完了以后,就派人去将黄翩等人给砍了。
    寇季不喜欢留着这种俘虏,也没有拿他们跟辽国换钱的打算。
    将他们全部砍了,脑袋送到汴京城报功,刚刚好。
    随着萧孝穆、黄翩等人的脑袋被寇季派人送往了汴京城,此次辽人从西北侵入到大宋的战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大宋大捷,辽人大败。
    辽人不仅将十数万兵马葬送到了大宋境内,顺便还送给了大宋一部分的疆土。
    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西夏的。
    就在寇季等着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扫荡完辽人占领的西夏的疆土的时候,他们扫荡的过程出了岔子。
    一支三万人的西夏兵马,出现在了浊轮寨附近,扬言大宋兵马现在侵占的是他们的疆土。
    并且要求跟寇季面谈,要求寇季依照此前签订的盟约,归还大宋侵占的西夏的疆土。
    事情牵扯到了外交,自然不是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两个人能作主的。
    他们二人在商量了一番后,派遣了一些将士,带着西夏的说客,赶到了麟州城。
    麟州城内。
    寇季坐在城主府内,听到了手下的人禀告说西夏使节来访,也是微微一愣。
    “西夏使节跑来做什么?”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派人请西夏使节入了城主府。
    没过多久一个大袖飘飘的青年,出现在了城主府内。
    寇季见到了此人,眉头皱成了一团,“又是一个国贼!”
    此人身上的装扮,跟宋人无异,一身书卷气息,是西夏人难以模仿的。
    所以必然是一个宋人无异。
    寇季在骂人的时候,没有掩饰,所以此人听的清清楚楚。
    此人听到了寇季的话,并没有恼怒,反而笑呵呵的问道:“寇经略何出此言?”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食我大宋的粮食,学习我大宋的文化,最后却帮着敌人对付我大宋,难道不是国贼吗?”
    此人笑着道:“没有人天生就是国贼,之所以变成国贼,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理由。我到西夏的时间不长,但却见过不少你口中的国贼。
    其中有在大宋得罪了权贵,不得不逃到西夏避祸的。
    也有在大宋郁郁不得志的,投奔西夏寻找出路的。
    还有一些是在大宋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不得不出逃的。
    每个人都有他的理由。
    理由还很充分。
    并不是他们抛弃了大宋,而是大宋先抛弃了他们。”
    寇季冷笑道:“觉得权贵们欺压良善,那就想尽一切办法搬倒他。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的,那就想办法去出头。
    在大宋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那就想办法让大宋变的公正起来。
    你们在大宋遭遇到了不平,首先想到的不是将不平,变成平,反而是另投别国,难道不是国贼?
    你们若是觉得大宋腐朽,觉得大宋不堪,兴兵作乱,推翻大宋朝廷都行。
    即便是你们败了,我也会称赞你们一声真汉子。
    可你们另投别国,沦为国贼。
    就别怪我骂你们。”
    青年人听到了寇季这番话,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的这一套说法,他还从未听人讲过。
    特别是其中掀翻大宋的话。
    寇季见青年人一脸愕然,没有言语,就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奉劝你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嘴皮子,上一个在我面前耍嘴皮子的,已经被我砍了脑袋,炮制了一番,送到汴京城去了。”
    青年人缓缓回神,对寇季拱手一礼道:“此次我前来见寇经略,是为了麟州城外的西夏疆土而来。”
    寇季缓缓的挑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青年人,“你说什么?”
    青年人略微一愣,沉声道:“此次我前来见寇经略,是为了麟州城外的西夏疆土而来。”
    “放屁!”
    寇季破口大骂,“麟州城外的那些疆土,乃是我大宋从辽人手里得来的。跟你们西夏有什么关系?休在这里胡说八道,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青年人盯着寇季不卑不亢的道:“众所周知,麟州城外的疆土,乃是我西夏的疆土。如今大宋侵占了我西夏的疆土,自然该归还给我西夏。
    寇经略不要忘了,年前的时候,我西夏才在汴京城,跟大宋签订了盟约。
    寇经略如今占去了我西夏的疆土,不肯归还,已经违背了盟约。
    若是一意孤行,就不怕大宋失信于天下吗?”
    寇季冷笑道:“盟约是针对盟友的,不是豺狼。你说麟州城外的疆土是你西夏的疆土?有什么凭证?自古以来都是吗?
    汉朝的时候,那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唐朝的时候,也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或者说,数日之前,那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若是你西夏一直拥有着那片土地,不曾失去过,那辽人又是如何出现在我大宋境内的?
    从天上飞过来的吗?”
    青年人闻言,沉声道:“浊轮寨等地,从大宋建立之初,就是我西夏的疆土。”
    寇季摆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只知道,那一片疆土之前是辽人所控。我们是从辽人手里抢夺的疆土,跟你们西夏没有半点关系。”
    青年人沉声道:“我西夏兵马一时不察,才让辽人暂时占据了浊轮寨等地……”
    寇季不等青年人把话说完,就冷笑道:“所以你西夏犯的错,后果却要让我大宋承担?我大宋因为你西夏犯的错误,死了数万兵马,数万百姓。
    如今你西夏不知认错,反而还要向我大宋讨要疆土?
    你西夏是觉得我大宋好欺负?
    还是觉得我大宋奈何不了你西夏?”
    青年人低着头,沉声道:“我西夏羸弱,自然不敢挑衅大宋。浊轮寨等地,确实是我西夏的疆土。大宋身为宗主国,不该霸占番属的疆土。”
    寇季缓缓的坐正,盯着青年人道:“如果李德明派遣你来,是跟我讲这些废话,那你可以滚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大宋将士用血肉换来的疆土,寸土不让。
    谁敢觊觎,就要问一问我大宋的刀兵利不利。”
    青年人探明了寇季的态度,躬身一礼,退出了城主府大堂。
    寇季在他走后,冷笑道:“若不是我需要时间去收拾折继宣那个臭小子,我会在这里跟你逞口舌之利,我早就率兵杀进西夏了。”
    青年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青年人出了麟州城,在大宋将士看管下,奔波了两日,回到了西夏军中。
    一进西夏兵马的中军大帐。
    野利遇乞就立刻起身,盯着他询问道:“夏先生,谈的如何?宋国可愿归还我大夏的疆土?”
    青年人,便是那位夏先生。
    在听到了野利遇乞的话以后,缓缓摇头道:“我早就说过,西夏的疆土落到了寇季手里,一分一毫也讨不回来,你还不信,还非要让我跑一趟。”
    野利遇乞愤怒的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大夏的疆土岂会落到宋国手里?”
    夏先生听到这话,不咸不淡的道:“怪我了?须知我当初拿出这个谋划的时候,西夏朝堂上的文武皆赞成此事。
    你们都觉得这个谋划可行,才照着这个谋划做的。
    就算有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而是所有人的错。”
    野利遇乞愤怒的瞪着夏先生。
    夏先生继续说道:“你要埋怨,应该去埋怨辽人。错在辽人,而不是我。谁能想到,萧孝穆如此无能。我们帮他铺设了如此大好的局面,他居然还吃了败仗。
    大宋的大部分精锐兵马,皆被调遣到了燕云战场上。
    此地只剩下了一支折家军能打。
    而我们也帮忙设计弄死了折惟忠,让折家军陷入到了半瘫痪当中。
    整个西北就剩下了一群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杂兵。
    萧孝穆率领着十五万辽国精锐兵马,居然败在了一群杂兵手里。
    是他的无能,让我们的谋划一朝成空。
    错在他,不在我。”
    野利遇乞听到了夏先生这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不止夏先生觉得萧孝穆无能。
    他也觉得萧孝穆无能。
    十五万辽国精锐兵马,先是在麟州城内,被一帮子杂军抵挡了数日不前,还被一帮子杂军耗死了不少人。
    后又在保德城内,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三支在野利遇乞眼里不堪一击的杂军,硬生生的将辽军抵挡了近一个多月之久,耗死了近五万辽兵精锐。
    萧孝穆难道不无能?
    只是西夏布下的局,不仅没有混到半点好处,反而还失去的一大片肥沃的疆土,野利遇乞心里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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