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
    在他对面,陈殇同样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我送你一趟,结果还给自己找出了新事情,我得想法子干掉温舒?”陈殇问道。
    “不是我给你找的麻烦。”赵和撇开自己。
    “不是你还是谁,一个谭渊已经是那么难对付,遑论温舒?那家伙在铜宫当铜宫令,我还不须惧他,可是如今他回到了咸阳,谁知道这咸阳市井之中,有多少人是他在十余年前便布下的暗子,谁知道他在翻看咸阳的籍册时,能找出多少东西!”陈殇一捶案几:“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大祸害,乃翁我被称为咸阳四恶,跟你比起来真是小恶遇上大恶!”
    赵和呵呵干笑了两声,没再辩解。
    这个时候的辩解毫无意义。
    “不过若能成得此事,又可以去寻县主禀报,倒也是个好消息……你这厮着实可恶,见着县主,也不替我说句好话!”
    赵和仍然是呵呵干笑。
    “唔,随我来,要对付温舒,只靠着我还有你这个拖累不行,终究得用上我的兄弟。”
    “最近你用他们用得不少了。”赵和的话中多少有些讽刺。
    “那是自然,兄弟难道不就是来用的么,走,先去寻戚虎,这厮好找些!”
    戚虎确实要好找,与陈殇这家伙甚少住在军营之中不同,戚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都是住在军营之内,与他的部下们住在一起。
    不过赵和与陈殇到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军令如山令行禁止的一幕,也不是操演训练挥汗如雨。
    他们看到了一个女子,一个年轻的女子。
    这年轻女子叉着腰,堵着北军军营之门,正在破口大骂。
    陈殇看到他时,倒不急着去寻戚虎,只是笑吟吟地道:“没想到今日看到这一场热闹,戚虎准又是干了什么糊涂事情。”
    “戚虎?”赵和不解。
    陈殇没有回答他,只是远远地训了一声:“弟妹,要不要我去帮你揍戚虎一顿?”
    那女子侧过脸来,看到是陈殇,嘴角向下一撇:“若不是结识了你这样的狐朋狗友,戚虎怎么会如此胆大,竟然与人一起去喝花酒?陈殇,陈横之!你先过来给老娘打一顿再说!”
    她说完之后,当真大步走了过来,也不知方才给她藏在哪儿,只见她手一抄,一棍捣衣棒就出现在手中,对着陈殇抡头就是一棒。
    赵和在旁边看了头一缩。
    陈殇飞快躲开,却是极为阴险地将赵和往这边拉来,那女子收手得快,要不然就要给赵和肩膀来上一下狠的。
    “喂喂,打着我了!”赵和大叫。
    那女子微露歉然之色:“抱歉,抱歉……”
    不过这歉然之色旋即就变成了大怒:“不对,你这小孩儿打小不学好,就与陈殇这般人物厮混在一起,打你也是为你好!”
    说完之后,那女子真的抡棒对着赵和也是一下。
    不过她对赵和下手总算有分寸,打在了赵和的臀部,而不是往头上招呼。可再有分寸,打在身上终究是痛的,赵和甩开陈殇,撒腿便走,那女子在后追着连打了几下。
    赵和身手可谓敏捷,三下里逃过两下,但仍然还是被打着。他恼怒地回头想要大骂,那女子柳眉立竖,这下举起捣衣棒冲着他的脑袋晃悠,而陈殇早就躲到远远的,在那哈哈大笑。
    “我是无辜的,我与陈殇不是一伙的!”赵和心念一转叫道:“我只是路过,与我无关啊!”
    那女子又追了他两步,这次没打着,不过赵和跑到陈殇身边,猛然将陈殇抱住:“要打打这厮,这厮才不是好人!”
    那女子大喜,乘机冲过来劈头盖脸给了陈殇几下,陈殇左躲右闪,头上也挨了一下,顿时眉角破裂,鲜血淋漓。
    那女子这才得意洋洋,收起捣衣棒而去,陈殇用手捂着伤口,一边呼痛一边对赵和破口大骂。
    “一报还一报,公平。”赵和撇嘴道。
    “该死的,她见你是小孩儿,只会打你屁股,不痛不痒,但对乃翁我却是下狠手,能一样吗,能公平吗,你这小杂碎心忒黑,妄我这么照顾你!”
    这次赵和没有反嘴,只是用幽幽的目光盯着陈殇。
    陈殇毫不觉得心虚,理直气壮地回瞪,嘴里还骂着。
    “骂我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打回来。”赵和道。
    “怎么打回来,那小娘子是戚虎未过门的媳妇,就算不说她的家世,就是看在戚虎面上,我不也只能干受着?”
    赵和早有些猜想,现在听陈殇证实,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戚虎竟然有这样一位媳妇!
    “她脾气可不太好……”赵和道。
    “这不废话,若是脾气好,怎么会这样?再加上戚虎这个怕媳妇的……咦,你可总算出来了!”
    陈殇后边一句是向戚虎说的。
    戚虎拢着袖子,看起来不象是个军人,倒象是个老农,他弯腰驼背,悠然道:“须得多谢你,若不是你们替我挨了打,她今日可以在这将我堵上一整天。”
    “你这没出息的家伙,以后必然夫纲不振!”陈殇松开手,发觉额头已经止血了,这才骂了戚虎一句:“明知家中悍妻,还敢带人去喝花酒,最可恶的是,竟然带的人不是我!”
    “呵!”戚虎干笑了一声,没有与他争辩,而是歪头看了一眼赵和:“你这小子从哪个耗子洞里钻出来,总算给这厮抓到了?”
    赵和撇了撇嘴。
    “唉呀,忘了正事……王佐,我又有事情要你们相助!”
    “那是自然,你来找我,若不是来讨酒喝,就是又惹了麻烦。”戚虎回了一句。
    他看了看四周,招手叫来一个军卒,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军卒立刻小跑离开,然后戚虎才向陈殇道:“走吧,找我一个显然是不够的,这里离国子监近,去找子云兄吧。”
    大秦帝国自二世圣祖皇帝起开始重视教育,在咸阳城设太学与国子监,招徕天下英才育之,以为官员之后备。这一招有效地化解了原本诸侯国士人的疑虑,也给了这些人一条出路,让他们不必一门心思想着推翻大秦重建诸侯国。自此之后,咸阳城国子监便兴盛起来,最多时有太学生三千八百余人。
    到烈武帝时,咸阳城中屡屡动荡,太学生积极参与这些政务,而烈武帝举起屠刀也毫不手软,足足有近百太学博士、学生卷入各种案件而被处死,还有近千人被以各种罪名赶出咸阳,因此如今的国子监稍显冷落。
    虽是如此,国子监外的礼仁坊红衣巷仍然姹紫嫣红莺声燕语,走在这巷子中,满楼红袖,脂粉飘香。
    赵和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却被戚虎一把按住头:“别到处看,你年纪还小,看到不好的东西,不好!”
    “可你自己眼睛却在四处张望。”赵和幽幽地道。
    “呸,我这是欣赏,你懂么,什么是欣赏?如看到名画,看到好的书法,看到上佳的武器兵刃,这都是欣赏!”戚虎瞪圆眼睛。
    “此话可对贵夫人去说。”赵和道。
    一提到戚虎的未过门的媳妇,他顿时紧张起来,东张西望到处看,然后垂头丧气地道:“你以为我不曾说过嘛,说过的结果……你瞧他头上!”
    戚虎指着陈殇头上的那创口,悲愤地道:“他才一个,我头上有八个!”
    赵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此前与陈殇、戚虎交往得不深,总觉得这二人有些怪,现在看来,这二人其实都是相当不错的性子,至少让他觉得“有人味儿”。
    他们穿过红衣巷,到巷子尽头,看到一座亭子,亭子后有围墙,但围墙上有许多痕迹,分明是常有人翻过围墙,往来于两边。
    戚虎一个跨步,当先冲上了围墙。
    他从上面伸出手,示意赵和拽住,赵和依言抓住他的手掌,被他发力一拉,也跳上了围墙。
    紧接着陈殇爬了上来,在围墙上探头探脑。
    “国子监里的风气不好,几位老学究太过刻板,就连上元节也不许他们出入,更不让我们这些人进去,说是会坏了静心,不能读书——我呸,闹中取静都不会,这些老学究们是读书读傻了的,小子,你可千万别听他们这一套!”陈殇又开始骂骂咧咧。
    这家伙嘴可真贱,真不知晓,为何还能哄到咸阳城那么多好人家的闺女小媳妇儿。
    赵和没有接嘴,因此戚虎已经跳了下去,紧接着陈殇也跳下去,赵和正想跳下去时,突然听到一阵轰响,紧接着周围喝声连绵,呼啦啦数十名男子冲了出来,手中各执物什,将戚虎与陈殇围了起来。
    赵和于是决定先不下去,在围墙上先观望一番。
    戚虎与陈殇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干笑起来:“你们这是何意?”
    “这是何意?哼,就知道会有人来此,乱我等读书之心境,现在一看,果然这样!”这些男子中一个昂然而出,伸手指着戚虎与李果破口大骂:“先帝与大将军都有严令,国子监不许闲杂人等擅自出入,你们这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去仪堂,听几位老先生的告诫去吧!”
    陈殇与戚虎脸色都是大变,哭丧着道:“各位各位,都是熟人,用不着这么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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