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带错了路!”
    “休要罗嗦,你就不能闭住你的鸟嘴么?”
    “我是鸟嘴,应恨,你是想挨揍了么?”
    “解羽,只要你不怕我夜里去寻你屁股,你只管揍我!”
    解羽与应恨一面斗嘴,一面催马赶路。
    他们一行六个人,也是到了天明时分,才赶到了预定的集合点。
    “咦……人呢,人怎么不在?”发现这预定的集合点无人,解羽愣了下。
    应恨则用力嗅了嗅,他的嗅觉极为惊人,因此隐约嗅到了不少异样的气味。正当他满心怀疑地向四周观望时,突然听到前方山坡处传来了鸟鸣之声。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其中穿了出来。
    正是诸葛明。
    他口里叼着一个奇怪的口哨,吹出来的声音与鸟鸣别无二致。他向众人招了招手,解羽顾不得与应恨斗嘴,连忙上前,沉声问道:“怎么了,都护呢?”
    诸葛明笑了起来:“无事,人比预想的要多些,又担心犬戎人追袭,故此换了个地方,你们随我来。”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又走了里许多路,爬到了一座山坡,便见坡上有数十人值守,看到来都是拱手致谢。解羽望了诸葛明一眼,诸葛明抿着嘴,稍稍点头,解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上了山坡之后,他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山坡之上有一块平地,秦人选择这里扎营,十余堆火堆上,正烤着牛羊肉。但是解羽看得出来,这边其实是分为了两派,一派人数甚众,都是被解救出来的俘虏,另一派人数则相对较少,诸葛明正带着他们往人数较少处行去。
    到得近前来,解羽看到樊令一脸愤愤之色。
    “诸位此行辛苦。”不等解羽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赵和的声音响起。
    解羽忙上前见礼,赵和神情倒还是很从容,看到他们一个不缺全部回来,甚是欢喜,甚至拉着解羽与应恨之后,笑着道:“派你们出去之时,有人对我说,你二人不合,怕是会误事,我说绝对不会,解羽与应恨小事上争执,但大是大非之上,却绝不会糊涂,瞧,我说的不错吧!”
    诸葛明在后笑道:“山长有识人之明,我们在稷下之时就知道了。”
    他出身于稷下学宫,对赵和的称呼还是在学宫时的“山长”,解羽听到赵和此话之后,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他正要说话,赵和摆手道:“你们拖到现在才回来,想来路上有些波折,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休息。”
    解羽叫道:“我不累,我也不饿!”
    赵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解羽,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了,你身边还有兄弟,你不累不饿,他们也不累不饿?带他们去吃吧,休息好再来见我!”
    听赵和这样说,解羽心中顿时欢喜,情知赵和怕是要拔举他了。他转过头来,正要向应恨炫耀,却见应恨已经带着他的两个同伴直接走去吃东西了。
    解羽忙追了上去,很快便有肉汤、乳酒奉来,他心中有事,因此飞快吃完之后,便跑去找到樊令:“我看这里情形有些不对,究竟怎么了?”
    樊令撇着嘴,向着人多那边呶了一下:“那些蠢货,不欲听从阿和的,自作主张呗。原本我们在预定地方等你们,不得不转到此处,也是他们的主意。”
    解羽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大怒:“当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都护从南疆甘冒奇险来此,不全是为了他们,如今还将他们从犬戎人手中救起,他们这样也太……”
    他正说话间,忽然看到人多那边有十几人行人,当先一人到了他们这堆火前,向着赵和行礼:“副尉请郎君前去。”
    樊令腾地窜了过去:“让你们那个副尉来此!”
    赵和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施副尉年长,我去见他无妨。”
    应恨在旁不明就里,拉了解羽一把:“这是怎么回事?”
    解羽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回事,不过是不认咱们都护呗!”
    对方对赵和看似以礼相待,待不称赵和都护,而是称为郎君,身为副尉的施同不主动来见赵和,而是请赵和过去,这都看得出,他们并不将赵和这个“北庭都护”放在心中。
    应恨弄明白后大怒:“这等蠢货,就该让他们在犬戎人手中受苦,救他们作甚!”
    他们在背后嘀咕,来请赵和的那人也听见了,神色微怒,向他们扫了过来。解羽与应恨瞪圆眼睛,毫不客气地盯了回去,对方身后有人便欲上前,但赵和一伸手,指着二人道:“还未给你介绍这二位,这二位便是昨日甘冒奇险引开犬戎人的勇士,诸位能脱此厄,他二位立下首功!”
    原本要发作的众人面面相觑,便是心中还有气,此时也只能忍了。
    解羽与应恨觉得自己瞪眼睛瞪赢了,顿时欢喜起来,他们要跟着赵和前去,赵和却摆手,强令他二人留在火堆旁好好休息。赵和可是知道这二位的,他们虽然已经初步有了军人模样,但时间终究还是短了,自己接下来去会晤,没准就要发生争执,这二位过去之后,很有可能把争执变成吵架甚至群殴,因此还是将他们留在原地为好。
    他只带了阿图与诸葛明,甚至樊令都被他留了下来。见他只带三人,来请者也有些羞赧,因此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赵和便到了对面居中的大火堆前。
    施同正坐在火堆边,身上披着件从犬戎人的那抢来的毯子,面色阴郁地看着火,而方信跪坐在他身侧,看到赵和来,神情里多少有些愧色。
    “施副尉请我来,不知有何事?”赵和问道。
    施同这才看向他,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昨夜在烧了犬戎人的炮车之后,他与赵和正式相见,初时可谓相见甚欢,不仅仅因为赵和救了他,还因为赵和带来了大秦的消息。但当得知赵和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便被任命为北庭都护府都护,而且只带了二十余人前来,他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了。
    再到后来,双方因为人手分派之事,又出了些分歧,哪怕如今面上还客气,但实际上却已经有点貌合神离。
    “赵郎君,非是我不信你这北庭都护府之职,实在是二十余年与中原隔绝消息,我又只是区区副尉,无权判断……”
    他嘴中有些含糊地说着,越说自己越是尴尬,到后来,干脆就闭上了嘴。
    赵和见他不说话,便笑着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若是能解了石河关之围,回到庭州之后,有的是时间来解决这些问题,施副尉不必放在心上。”
    施同有些诧异地看了赵和一眼,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身居高位,又乍立奇功,怎么会没有流露出丝毫矜傲之色。
    “我昨夜所说,施副尉考虑得如何了?”赵和又道。
    施同眉头顿时皱起。
    这是他昨夜与赵和话不投机的根本原因。
    “我觉得还是不妥。”好一会儿之后,他沉声说道“我这些兄弟们才出虎口,我不能再让他们去送死!”
    赵和凝视着他道:“若不如此,施副尉有何打算?”
    施同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带他们前往石河关。”
    赵和徐徐说道:“若我是犬戎头领,我也会这么想。”
    施同一扬眉:“赵郎君此言何意?”
    赵和一笑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若我是犬戎首领,想到我们这些秦人,刚刚才从俘虏状态之中脱身,可谓魂不守舍、胆战心惊,就如那些受惊的猎物,除了躲回老巢,还能做什么呢?”
    施同沉默起来。
    赵和又道:“犬戎人不仅是好的牧民,也是好的猎人,犬戎犬戎,与猎犬为伴,方是犬戎,我们想要回石河关这件事情,犬戎如何不会知晓?换作我是犬戎头领,我必然在前往石河关的各处隘口设伏,只等你们自投罗网。只不过这一次自投罗网之后,他们无需秦人运送炮车,只怕等待施副尉和这些兄弟们的,就只能是屠刀了。”
    施同抬头反看着赵和:“那赵郎君的建议就不凶险么,你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折行向东,但你看看,这些兄弟们多少都是伤病累累,如何能跟着他东去?而且东去途中,犬戎人怎么会不调集大军前来围追堵截?这些兄弟们便是死,死在石河关下,总胜过死在没有意义的胡奔之中!”
    赵和苦笑道:“我如何会让他们去死?我只是想要跳出犬戎人的陷阱罢了,最终还是要回石河关的。”
    施同不以为然地道:“谈何容易,我们兵刃缺乏,又无粮秣,根本不可能做到你说的那些事情。”
    赵和低下头,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徐徐问道:“施副尉,我想问你一句真心话,也请你真正回答我。”
    施同道:“你只管问就是,能答,我自然会答。”
    赵和站起身来,凛然道:“施副尉之所以拒绝我,究竟是真的看不起我的策略,还是不放心我这个外人,或者干脆就只是因为不愿意放下兵权,听候我这一个年轻的外来之人差谴?”
    此问一出,施同顿时面色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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