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月楼宇百人闻,娘子芊芊指寻音。

    问君伊人多痴情,我作一曲谁懂听。

    那一阵阵有如天上弦音,自一处堂华轩阁中源源不断,听闻者像被勾了迷魂,偏偏飞云。曲中似女子哀怨,似小女情怀,似那腼腆,似那哭泣,似那感慨,似那愤怒。会是什么样的人能弹奏出如此玄妙的琴响,令人久久不能平静。有波上,有跌宕,耳边萦绕莺燕歌唱: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

    从诸葛家出来的宁秋枫顿然被这段歌声吸引,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琴音绕唱,只不过这次换了歌词,词中加上曲调,竟如此忧伤怨怀。

    “不会是也换了人吧。”宁秋枫喃喃道,这么压抑的歌曲很难想象,这世上有几人能弹得。不光是宁秋枫这样想

    ,周围一些行客也觉得人曲异样。

    “没有换人,只是她的曲子,更加精湛美妙了。”一个极具诱泽,自我陶醉的嗓音打断宁秋枫猜想。宁秋枫目色一张,浑然不觉旁边的石栏台上,何时倚躺着一位白衣男子。那男子垂发飘飘,侧隐妖孽,貌赛潘安,有女人嫉妒的面容精致曲线,肌色秋水白嫩,倒也看不出哪里娘炮,却是俊雅自然,眉宇灵秀,真正逆天的美男子。宁秋枫一呆,半饷才冷不丁冒出一句问话:“你是人妖吗?还是整过容的?”

    这一听,差点整个栽下栏台,白衣男子本是陶醉不已的俊容正面过来,稀奇古怪道:“你…你说什么?”

    “我…”怎么回事?奇怪说这句话好像不是本意,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难不成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么。宁秋枫赧然笑道:“可能,做梦做多了吧。”白衣男子正过面的时候,宁秋枫惊奇发现其右耳朵挂着一颗长条白珠耳坠,心想这人还嫌自己不够妖娆啊。

    “敢问阁下怎知没有换人呢?你认识弹曲人。”

    琴音不止,蛊惑人心,又摆上了一副陶醉白容,男子仰面叹了一息,“据说南江有三美,第一是古珑月,第二是苏子灵,第三是秦真真。这秦真真已嫁入宫中,苏子灵心上有许,唯怜那古珑月孤芳自赏,不喜人间烟火,至今下落不明。”

    “这跟曲子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宁秋枫吃笑,所谓江城三美不过是以前无聊人士指定罢了,不过能得到江城第二苏美人的芳心,宁秋枫内心还是感到幸运和沾喜。

    男子一边愁容玉面,一边痴心泛滥:“古珑月乃倾世佳人,比过仙女下凡,见之第一眼就能永生难忘,为之倾心,就算得到她一个拥抱也不枉这一世走过,可耐她人间不可摘,凡人不可见呐。她不仅美貌惊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无不通晓,尤其是她能抚得一把绝世好琴,简直天上之音。”

    惊讶不小,这痴情男子难道也是古珑月的追随者,宁秋枫猜疑道:“你是说…这弹琴之人是古珑月?”

    白面男子慌忙摆了个嘘的姿势,神秘兮兮,“不可说,不可说,红颜有祸,有祸啊。”

    宁秋枫哑然一笑,此处对面有一个天月楼,其实就是胭脂青楼,那里多为贵族公子,闲人的雅聚之地。不仅有诗酒赋兴,还有舞女琴音助乐。天月楼女子个个才艺风采,卖艺不卖身,不久前出现一位天月招牌,那女子戴有面纱,每天都会在限定时间里弹奏一曲,时辰一到她便收琴走人,无一例外,任谁都不买账。自从那女子出现后,因其曲调别致,很多人慕名而来,每到这个时辰,天月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即便到了曲终人散,仍然有不少人久久不愿离去。就连宁秋枫,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停步留耳。只是今天不仅歌词换了,曲风和平常变的不一样了。

    对于那女子就是古珑月,宁秋枫半信半疑,可能这男子痴情痴特了,将一位好琴女子误认为古珑月。毕竟那女子容貌谁也没见过,所以倒不能一口否定男子之说。

    “那你可知这曲中之意?”宁秋枫摸了摸鼻子笑道,既然知道人没换,看来还是个资深的追随者。

    男子眼神迷糊,又是一叹,愁容痴痴的细摸长条耳坠上的白珠:“这是一首邶地民歌,是一位妇女写她被丈夫玩弄嘲笑后,遭到遗弃却在痛心思念的诗,她是在为因情受苦的女子们打抱不平啊。”

    “你怎知道?”宁秋枫诧异,自幼习武为生,书读的不多,经他这么一说,好像有这种感觉,与其说是一曲歌谣,不如说它是一个女子的悲哀痛吟。眼前这男子不简单啊,懂的那么真切。

    那男子哈哈一笑,就地起身站立,抱拳道:“宁兄弟今有相逢之缘,在下有事系身暂且告辞,待他日再遇,必酒把欢,还望到时宁兄弟不要客气,后会有期。”说完男子面带微笑,展臂向后一跃,有如轻燕灵巧,白布飞扬而去,片刻踪影无痕。

    “阁下是谁?”宁秋枫吃了一惊,这男子果然不简单,不但可以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旁边,而且还知道他的名字。倘若是偷袭者,他可能会丧命于此。

    “叫我小白吧。”空气中传来。

    小白?宁秋枫嘴角一搐,这家伙是在卖萌吗。心中思付:看得出,这人武功极高,内力气息隐藏极好,飞跃的时候一点没有内力波动,显然用的纯体力,能练到这种地步连他师父宁山都很玄,那么袭我之事是否跟他有关。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那天袭击时有很多人一举攻下,还用上了毒。要是这男子出手,就算是在这里,自己恐怕也有生命危险。

    宁秋枫眉目一挑:“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江城内来了一批外客。”城内的高手他心中有数,而这男子未曾逢面。

    “宁公子…宁公子!”宁秋枫还在思量,一名家仆打扮急急火火的朝他赶来,那人脸上既惊又喜。宁秋枫有点印象,这人应该是子灵家的吧,这么急着找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宁秋枫茫然。

    那家仆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吞吞吐吐:“宁…宁公子,我家…小…小姐她……”宁秋枫脸色一变。

    一条石街上,聚拢一帮看热闹的人,他们晃头张望,暗下私语不断。

    “罗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一鹅面紫衣女子,正柳眉竖怒,持剑对视一名摇扇公子。

    那公子回指合扇,似笑非笑:“宁姑娘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想请苏姑娘斟酌几杯,亭下闲谈,有何不可?”

    “就是啊,我哥只是请苏姑娘喝几杯茶水,又不会吃了她,你这般阻扰,休怪我们不买云鼎山的面子。”一旁的罗燕煽风点火,她最不待见云鼎山的人,这次一个闹得不好,一定好好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宁小姐。

    “哼,江湖上谁不知道你罗熠,对我姐姐打得什么主意。”宁春蝶将苏子灵护在身后,今天和姐姐出来逛街,却不巧的碰到星泽庄的人。这个少庄主爱谁不好,非看上了苏姐姐,因为这事罗熠没少和大师兄比试,皆是平手告终,有次星泽庄还大摇大摆的排队抬着聘礼上苏家提亲,要不是大师兄赶的及时,星泽庄差点逼婚成功,不单单是抢地盘结下梁子,也因为这貌美如花的苏姐姐,仇恨越来越深。今天撞上了,宁春蝶说什么也不会让罗熠带走姐姐。身后的苏子灵,美目跃然焦色,她轻咬柔唇,玉手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内心也是不愿跟随罗熠,在她心中,宁秋枫占有无可撼动的位置,怎可随意和别的男子出走。如果秋枫在这就好了,春蝶一人肯定是对抗不了的啊,若真是两边打起来,吃亏的永远是春蝶,可是答应过秋枫要好好看好她的,所以……要是真打起来,苏子灵暗咬贝齿,下了个决定。

    “请你们离开吧,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如若不然……”宁春蝶态度坚决,有点后悔不该嚷着要姐姐陪同出门,姐姐出了事,大师兄必然怪罪,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他们带走姐姐。

    “不然怎么样?”罗燕终于看不下去了,柳身一转,从身旁的护从手中拔出一把银剑,玉眸越怒的指向宁春蝶,清容泠然。

    群众激昂,星泽庄已经开始挑衅,就看云鼎山怎么回应了,不过星泽庄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确实有点不够光明啊。

    “你……”宁春蝶玉色愤怒,气跺一脚,没想到对方如此飞扬跋扈。既然战书已下,那就全然接下吧,宁春蝶拔出一把剑,眉起战意道:“你说呢?”

    罗燕轻薄一笑:“就凭你?”

    宁春蝶摆出一个出战姿势,暗嘱苏子灵道:“姐姐,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们,等大师兄回来,找他们算账。”

    “小蝶你……”苏子灵一阵担心,话还没说完,宁春蝶便已冲锋上阵,与罗燕剑走交风。“小姐,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位家仆上前劝回苏子灵。

    “不行,我不会把小蝶留下的。”苏子灵道。

    中间两位姑娘交战喝声不止,全场气氛紧张,唯有罗熠泰然自若的摇摆扇面,轻逸举雅,似乎眼前的战斗跟他毫无关系,一双眸子肆无忌惮的盯在苏美人那张倾城容颜,内心情意澎湃。看的苏子灵吃咬朱唇,面色不自然的低头抓弄纤指,心里惶惶不安:枫郎,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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