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滴一滴的溜走,这种等待强敌来犯的感觉,真比踩高跷还紧张,王峰贴着冰冷的地面,握剑的手中却已满是汗水。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还不见人进来,王峰的心情纷乱异常:“难道是我估计错误?”

    突然门帘被掀开,一丝微光透了进来,王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正见两个人四只脚,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生怕带出一点声音。

    门帘已弄得豁了一个小角,这样有光进来,他们好下手。

    王峰在床下只能看到两人的腰间,只见他们各拿着一条粗麻绳,双手绷得紧紧的,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两人猝然发难,一把掀开被子,一个人用手中的绳子套王峰的头部,另一人捆王峰的腿部,可触手却是软绵绵的东西,两人心中大惊,刚知道中计,王峰在床下将宝剑狠狠一挥,将两人的小腿各划了一剑。

    两人“啊呀”一声惨叫,立地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王峰背一挺,已把整张床“哐当”掀翻,宝剑一弹,立即发出虎啸龙吟,招出见光不见影,剑气直逼八尺外,把两人逼向死角,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射进两人的瞳孔,大喝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暗算我?”

    两人对望一眼,二话不话,四张手掌倏然连环拍出,罡风乍起,劲气如潮。王峰一声冷叱,闪电似的扑上,剑一发风雷乍起,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以猛烈的迫攻争取优势,不许对方有喘息的机会。

    他要用绵绵无尽的抢攻,阻止两人脱出剑势控制之外。

    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各抽出一柄冷气森森的狭锋单刀,与王峰缠斗在一起,煞时间,帐蓬内无数电光吞吐汇聚,满天雷电绵绵无尽,因作战空间狭小,连移动方位闪避也十分困难,瞬间的迟疑,很可能会挨上七八剑。

    “当”的一声,传出一串震耳的金鸣,双刀单剑火辣辣的纠缠在一起,满屋光华闪烁,已无法分辩那一道光华是谁的剑、谁的刀了?

    人影急剧闪动,依稀难辨实影,但两人腿跛,动作总是缓上三分。三十招过后,敌方的招数渐渐松驰下来,因为他们双腿在流血,激战中不能包扎,血流得太多,人会渐渐昏迷。

    两人知道不能久战,便转守为攻,身形猛转,反手一捶朝王峰的“百汇穴”打下。这一招名为“五雷轰顶”,如被打实,非当场丧命不可。王峰暗叫不好,猛然朝地上一躺,一个“懒驴打滚”滚了开去,然后一纵身站起,不料两人身手奇快,一恍身已抢到前面,两只手掌一齐推出,这招叫作“双风贯耳”,夹击王峰的太阳穴。

    王峰见这一招来得毒辣,身子一缩,宝剑突然如蛇吐信,闪电似的直点对方前胸。对方将刀一横,架在胸前,只听啪的一声,刀枪相交,如中铁石。王峰手腕发酸,心中一震,但见对方后退了一步,心中又是一喜,抓住机会,单臂一使劲,使出一招“五虎断魂”,只见一道电光破空,速度快得见光不见影,光现即至,已刺向一人的左肋,那人躲避不及,惨呼一声,中招倒地。

    王峰同时身体急射,带着激射的剑光,猛砍另一人的背影。那人惨呼一声,右臂齐肩而折,手上的刀与断臂直向下堕,身形仍未稳下,脸上的肌肉一阵猛拧。

    两人被至死地,不由得作困兽斗,大喝一声,一刀一掌齐齐合着真气施出,刀光有如排云驭电,挟殷殷风雷轰然光临,声势惊心动魄。王峰被强劲的冲击力震退了三步,脸上变了颜色,想不到来者竟如此强悍!

    两人忍住痛苦,顾不得地上的断臂,借此转机,疾然冲出帐蓬,王峰急追出外,只见两人已望北面的森林冲去。

    森林里面树木茂盛,极其黝黑,王峰追了三百米之外,可惜两人的轻功甚高,此时连人影都看不见了,而且无方向可寻。

    一阵山风吹来,山上群树被刮得丫技乱摆,发出沙沙声音。王峰叹了一声,正欲打道回府,忽见密林深处透着点点火光,约在五百米外,如星辰一般闪烁,不仔细看还差点漏过。

    王峰大奇,难道是鬼火不成?想到此,随之哑然失笑,这里是地狱,所有的人都是鬼,何来鬼火一说?现在连鬼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更欲一探究竟,便用剑拨开齐身的藤草,向火光处行进,一心注意着背后,生怕有人会暗中出手袭击。

    王峰越往前进,火光越亮,竟发现有一个人在烧着什么东西,隐隐传来一丝唔咽声。

    王峰双眉一挑,生怕那人发现,轻轻的、缓缓的向前移动,待相距五十米时,终于看清此人就是梁小盈!

    王峰惊忖道:“深更半夜的,她跑到深山老林里面来烧什么东西?”忙埋伏在一棵大树后,从侧面细细查看。

    只见梁小盈形容憔悴,跪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烧着冥币,火焰微蓝,一闪一闪的。

    王峰自打见到她起,就觉得她心里面埋着很深的秘密,而今天一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令她甘愿冒着危险在此祭悼。

    王峰心里没来由忽忽一乱,不自禁向梁小盈行去。

    梁小盈听得沙沙的脚步声,心中一惊,忙扭头去看,见是王峰,“呀”的叫了一声,反射性的弹了起来,叫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峰笑道:“这句话正是我要问你的。”梁小盈听得垂下头来。

    王峰道:“好吧,我先说。陈刚命你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回营之后却不见你,就找到树林里来了。你呢?”

    梁小盈咬着唇,犹豫着。

    王峰蹲下身去,看着燃烧的冥币,只见每张冥币上都写有“梁永平”三个小字,因梁小盈的泪水洇湿了脆弱的纸张,一行行墨迹慢慢化开。

    王峰道:“这些冥币都是烧给梁永平的吧。”这句问话在梁小盈的心头乍起波澜,叫道:“不……不是……我……”

    王峰叫道:“还不承认!看来你和梁永平的关系可不简单哪!”

    梁小盈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道:“我真的不认识梁永平,只是见他被袁洪施以剐刑,太过于残忍,我就替他烧些冥币,超渡一下。”

    王峰忖道:“原来梁永平就是今天早上被剐的那条好汉子。”把梁永平和梁小盈一合对,心中生出一个极大的假设,但还不能肯定,故意说道:“你就是梁永平的妹妹,还不承认!”

    “你……你什么都知道!”梁小盈的声音中夹杂着一股寒惧。

    王峰见所料不差,继续探道:“当然,你的身份,我清楚得很。你其实是牛王埋在陈刚身边的一名奸细,而你哥哥则是埋伏在袁洪身边的奸细,可惜袁洪发现了你哥哥的身份,在给你哥哥施刑之前,一直在逼问同党,可他一直咬牙不说,就是在掩护你。”

    听罢此话,梁小盈双手撑地,斗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么,王亲卫,我们相识一场,现在只求你一件事情。”

    王峰问道:“什么事情?”梁小盈道:“现在就杀了我!”

    王峰笑道:“我不杀你。”

    梁小盈杏目圆睁,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你这个走狗、禽兽!难道你要把我交给陈刚,然后受我哥哥一样的极刑!”

    王峰摆了摆手,道:“少安毋躁,我既不杀你,也不会把你交给别人。”

    梁小盈心神俱震,道:“你……为什么?”王峰盯着她,笑道:“因为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见她一脸不相信的神色,王峰便将自己的经历细细述说了一遍,但隐瞒了自己是活人下地狱的经过。

    梁小盈细细聆听,前因后果,顺理成章,王峰娓娓说出,绝对不会是编造的。

    至此,梁小盈皓齿流转,又有掩不住的喜悦,拿出粉拳一擂王峰,叫道:“坏家伙,你刚才还在这里吓唬我!”

    王峰笑道:“不吓唬你,怎么能套出你的话,确定你和我是同一战线的人呢?”梁小盈倒无话辩了。

    王峰道:“其实,你早就在怀疑我的身份了。因为,陈刚把你安在我的身边,就是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然后要你汇报。”梁小盈点头道:“是的,但陈刚真正想了解的人不是你,而是巫师。”

    王峰道:“我也猜到了,但这很奇怪,巫师和他们同是效力虎王,为什么郭铎将军如此想揭开巫师的底细?”

    梁小盈道:“你有所不知。巫师并非是寅国人,几个月前,虎王刺杀龙王和蛇王,一举奏功,举国欢庆。这时,国内盛传来了一名异人,凡他走过的地方,都开出了鲜艳的花朵,虎王大喜,以为天降大瑞,便亲自迎接,通过交谈,见他对天地运行的一元、二气、三才、四象、五行了如指掌,虎王更加信服,奉他为吉神,那人就是巫师。紧接着,虎王下令出征丑国,因郭铎与尹卫争主帅之职,怕战场上有所不和,便命巫师随军出征,作好调停的工作。但因巫师来历不明,寅国内许多大臣都对其报以怀疑的态度,故郭铎四下打探巫师的真实身份。”

    王峰问道:“你对巫师知道多少?”梁小盈道:“我虽是牛王的奸细,但知道的不会比郭铎多。”

    这时火焰已灭,寒风吹来,梁小盈感觉有些冷,颤抖了一下,道:“现在很晚了,我们回帐蓬去吧。”

    王峰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道:“回到帐蓬,我们还能畅所欲言吗?”梁小盈称了一声谢,道:“但陈营长若来查帐,我们不在,他会生疑的?”

    王峰笑道:“你现在倒害怕了,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梁小盈低嚅着道:“当时心中悲愤,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了,哪里能想那么深。”

    王峰道:“请放心,我有办法应付陈刚的。”梁小盈习惯的捋捋丝发,道:“你鬼点子倒多。”王峰道:“先前有敌人跟踪我,欲行不轨,我是追敌才追到这里来的,正好报之陈刚,这就是不归的理由。”

    梁小盈惊道:“有人对你欲行不轨?是谁?”王峰道:“陈刚犯不着这么做,我怀疑是尹卫的人,他们怀疑我与巫师的关系,故想绑架我,加以拷问。唉,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今天中午在郭铎将军的宴会上稍稍露了一点材料,就招惹了这番祸端。”

    梁小盈道:“你现在是两边受夹,恐怕再待下去,会有杀身之祸。”王峰听得满面阴霾,道:“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梁小盈道:“我哥已被杀,他们迟早会查到我的身份,我也正在寻脱身之计,好在这几天之内,我国的刘群将军会有一次劫寨的行动,到那时,我们可趁乱逃出。”

    提到劫寨,王峰不由想起了周海,那是他在地狱里面交的最早一个朋友,他一直盼着牛王来劫寨,可是至死都没有盼到这一天,想到此,王峰不由为之一叹。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对敌策略,天寒地冻,实在难挨,便回到居身的帐蓬。

    森林黑暗,王峰携着梁小盈慢慢移动,那只柔软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慢慢转动,那动作是轻柔的,如同阳光的移动,带着温煦的热,感觉不到似的动态,只会在人的心痕上落下印记。

    她的脸上渐渐泛起了一点绯红,只是在暗夜中无法看到罢了。

    回到营中,王峰放下她的手,揭开帘子,果见陈刚坐在大椅上,脸色更是犹如黄昏的天际一般灰暗,见到王峰,眼神为之一跳,道:“你可回来了。”指着地上的一条断臂,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峰连忙禀道:“营长,可发生大件事了!”陈刚双眸炯炯的注定着他,道:“快说!”

    王峰道:“自打属下拜别郭将军,往返家的路上,便有人不断的换班跟踪我,回到这里,还有两人想绑架我,但被我用计打退,这条断臂就是敌人留下的。我一直追到后面的密林,可惜无功而返,不知这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

    梁小盈接口道:“是呀,当时情势危急,我是亲眼所见。我随王亲卫追了出去,可惜天太黑了,没追多远就追丢了。”

    陈刚面色一紧,道:“刚才已有士兵报知我了,说看见有两个人从你帐蓬里面跑了出去,想不到真有此事!你们为什么不叫军士们协助擒贼?”王峰道:“属下怀疑刺客是尹监军的人,故不敢声张,更不敢将事情闹大,故想先行禀报营长,请营长裁决。”

    陈刚的面色松了下来,道:“嗯,你做得很对。如今尹卫一方已把你视作眼中钉,以后从事,你要多加小心,我也会加派人手防备。通过这条断臂,我一定要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王峰作揖道:“多谢大人!”

    陈刚道:“很晚了,早些歇息吧。”拾起断臂,走出帐外,果然吩咐了四名军士严守着王峰的帐蓬,一有异动,马上禀报。

    王峰心里好笑,自己为亲卫一职,就是保护别人的安全,想不到现在却要别人来保护了。

    陈刚回到寝帐,吸着龙涎香,心神略振了些,一个素洁、窈窕的背景萦绕在香烟中,隐隐薄纱之下,娇柔腰柳盈盈一握,浑身上下若隐若现,无不引人遐思。

    那身影听到声响,叫道:“是陈大人吗?”陈刚坐在太师椅上,招手道:“是我,你过来,替我捏捏筋骨。”

    原来陈刚长经军务,导致经脉瘀滞,风寒湿邪入侵,经遂不通,气血不足,加上贪恋女色,导致肝肾亏虚,筋脉失养,故患有颈椎病,一遇到烦心之事,颈椎及其周围的软组织就会疼痛。

    香尘中的女人探出身来,五官娇俏可人、巧笑嫣然,正是陈刚新收的爱妾小翠,每天晚上都要替他按摩推拿一番。

    小翠先洗净双手,再以煎好的药水涂满双手,这药水是由枳壳、茯苓、姜半夏、风化硝、当归、川芎、寄生、构杞子、杜仲等药物组成。

    小翠站于陈刚后侧,以右手拇、中二指封住风池穴,由浅入深缓缓用力,陈刚啊的叫出声来,小翠问道:“很酸胀,很痛吗?”陈刚瞑目道:“是有点,不过痛过又很舒坦,你不用管我,继续用力。”

    小翠用两指由深出浅慢慢上提,然后以拇、食、中三指沿陈刚的颈项部位施拿法,反复数次以疏通径络,行气活血。

    陈刚叹道:“这世上的烦心事真是太多太多,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要来找你。”

    小翠用拇指沿陈刚的项部正中线棘突,由环椎开始至大椎穴施以弹拔,按揉数次,缓解了后纵韧带及黄带紧张度,问道:“大人又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陈刚道:“不错,真正令我头痛的人,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身边的人。”

    小翠吃了一惊,汗如雨下道:“大人说的是……”陈刚道:“是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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