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王姑即将在这层层的剑气里化为肉泥,说时迟,那时快,冷月娇躯略闪,一只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手,已捷如电闪星驰般地伸了过来。

    谭红的剑来得快,冷月的手更快,其间间不容缓!

    谭红只觉得冷月的一只手,闪烁出一蓬霞光冷焰,兼具夺剑和攻敌之双重效用。随着冷月的逼进,那种冷森森的无形功力,像是一幢看不见的罩子,已经把谭红整个身躯由头到脚紧紧地罩定。

    谭红除了寒冷之外,更有一种被拘束住的感觉,虎口突然一阵发热,掌中剑已被冷月卡住。同时一股生平从来也未曾领略过的无形内功直叩前心,谭红发出了一声闷哑,身子如箭矢一般被震飞!

    饶是她尽力在空中保持平衡,仍由不住一连在地上打了几个筋斗,摔得头晕目眩,撑着爬起来时,忍不住“哧”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面前人影一闪,冷月当面而立,静静的看着她,未发一言。谭红面如黄蜡,胸口跌宕起伏。

    侯永生那边众将大惊,需知冷月甫一出手,谭红连一招也躲不过,那冷月的功夫岂不如天人一般?

    王姑躲过了谭红凌厉的杀招,爬起来叫道:“宫主不必对这叛徒仁慈,杀了她!”

    冷月扭过头,看了王姑一眼,王姑当然体会出对方这一眼所含蓄的责备意识,顿时不再多说。

    冷月的目光又转向谭红,表情非常复杂,说不出是愁还是恨,道:“如果你肯回来,我愿意原谅你。”

    谭红冷笑一声,挑动着细细的一弯蛾眉,当她俩彼此站定之后,却有了咫尺天涯的陌生感觉。

    谭红道:“你有千年的修行,我只有五百年的修行,你的法力强过我,我很清楚。但你若以为凭此你就能胜过我,却是痴心妄想!”

    冷月杏目微转,扫向黑压压的三千大军,那张美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沉重之色,道:“你想依靠外敌打败我,可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带来多么沉重的杀戮?”

    谭红大笑道:“你以为胜负只在争强斗狠上吗?哈哈,你太天真了!”

    冷月惊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方法能逼我认输?”谭红哼了一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罢拂袖退至军队中。

    左将军徐跃与右将军张清刚才看见冷月出手不凡,早就技痒了,心想只要擒获这宫主,广寒宫还不等于捏在了手中,纷纷站了出来,齐声道:“冷宫主,你既然自命不凡,执迷不悟,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服从了!”

    两人自打杀了那伽之后,豪气顿生,格外狂妄,看冷月不过是一名娇滴滴的弱女子,难道还会强过那伽不成?

    暮色像是一袭轻纱,淡淡地笼罩着。准此而观,这座宫殿,以及殿下的山林,都像着了一层雾,有一种朦胧的意态。恼人的黑老鸹,总是在这时候吵噪不去,叫嚣低飞着,夜色也即将来临了。

    冷月轻叹道:“这个时刻终于来了。”目光中充满了温和祥泰,分明是内功已达到了某一水平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自然神采!

    徐跃与张清看到这里,也不由呆了一呆,阵阵山风袭了过来,枫树林子发出了哗啦啦的一片声音。

    王峰挺剑上前,道:“师父,杀鸡焉用牛刀,我来打头阵!”冷月转视着他,慈爱的轻抚他的额头,道:“你刚才和侯永生比剑,已经很累了,我身为一宫之主,这场劫难是我应该面对的。”

    随着一阵衣袂荡风声,冷月在一个高起的势子里,已停身在一棵青松之尖。这棵松树高达十八米,她落身在松梢的身子,就像是粘在上面一般牢靠,一任松梢摆动得那么厉害,她的身躯仍是稳如泰山,如一只白鹤般优雅,静静俯视身下黑压压一片的敌人,仿佛面对的不是三千大军,而是三千株花草。

    侯永生越看越觉得她仙姿容貌,身材窈窕,不过多看了几眼,已由不住心旌摇动,不得不把眼光移向他人身上,否则他很可能会下令属下不许对她动武。

    王峰虽然从未见过冷月出手,但从她身上透出的必胜气息,自然感受到必胜的信念!

    天色已黑,风吹,云散,暗灰色的穹空里,空无一物,各处看上去都是黑黝黝的,阵阵的冷风轻袭着三千大军,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嗥,更增加了寒夜的寂寥,对于侵略者来说,期待比死亡似乎更加痛苦!

    徐跃心想先下手为强,一挥手掌,大喝道:“射箭!”

    前排的两百名弓箭手一听令下,纷纷搭住强弓,箭出如黄蜂,漫天射向松梢之上的冷月!

    侯永生的心脏不由往上一提,他可是时刻在担心冷月的安危,此行的目的只为擒住她,可别错手把她给杀了。

    就在这一刹那,冷月巍然不动的身体现出一蓬碧光,爆出了一朵莲花!

    说来奇怪,那两百只箭羽甫一射中莲花,却被一股柔软的力量化解,再以一股强硬的力量重排,纷纷掉转头来,回噬射箭者!

    只听得空中“刷刷”声不绝,夹杂着无数声惨叫,弓箭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死状如一,每人的前额上俱都插有一根箭羽。要知道人体最坚硬的地方就是脑壳了,箭羽在回掷时,必然附有足以穿石入墙的内力,否则断不能深入弓箭手的脑髓!

    箭矢落尽之后,半空中随之传来摇梆郎鼓、银铃和吹海螺的声音,冷月双手合什,身上散放着洁白而略含青色的光华,念道:“南无观世音菩萨,苦由贪自乐起,佛从利他心所生,故于自乐他诸苦,修正换是佛子行。愿死者早生极乐,投胎作人。”

    侯永生仅在一分钟之间就折了两百名弓箭手,顿时有如晴天霹雳,全身木然被镇在了当地!

    冷月手结密印,口诵真言:“杨枝净水,遍洒三千,性空八德利人天,福寿广增延,灭罪消愆,火焰化红莲,南无观世音菩萨摩诃萨!”

    随着咒语响彻云霄,她的身体突然化成了一个大喷泉,滚滚的泉水向外喷洒,哗啦啦的铺满了整座广寒宫的地砖,奇怪的是,水花却无一滴漫出山门,门外的丑国大军如处在不同的世界,吃惊看着宫中一片汪洋。

    所有的弟子全部结跏跌坐,双手合什,念着谒咒,无比虔诚,坐在水中而衣裳却没有打湿,十分不可思议。

    冷月专意观想,身口意相应,心念在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突然大喝一声:“天龙八部众!”

    丑国的大军不知道冷月所喝的意思,然谭红已面色大变,知道冷月刚才念着“杨枝净水赞”,已结起了天龙八部的大阵法。

    “天龙八部”都是“非人”,包括八种神道怪物,因为以“天”及“龙”为首,所以称为“天龙八部”。八部者,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此八部众皆能护持佛法,因此每当佛说法时,他们亦蒙受法雨泽润,早日离苦,而冷月此时祭起这阵法,已是动了杀戳之心。

    树上的枫叶再次吹起,缤纷环绕,被强劲的内功迫促,悉索有声地向外弹飞。渐渐地围绕着整座广寒宫团团移转,越转越快,越转越急,万千枫叶离地飞舞疾转,就像是遭遇到了龙卷风的风柱。

    紧接着锣鼓齐鸣,金光大放,广寒宫被一座巍巍的黄金大转盘包裹,天龙八部众分别立于其上,掌握八方,而冷月立在中央,射出七彩霞光!

    天,梵语提婆,是光明的意思。这里的神是欲界中的地居天,即四王天和仞利天,因其依须弥山的地界而居,故名地居天。

    须弥山的半腹有一座山,名由犍陀罗。山有四头,四王各居之,各护一天下,因之称为护世四天王。其所居称为“四王天”。是六欲天之第一,天处之最初也。

    东方持国天王梵语名多罗咤,皮肤很白,捧一把琵琶,以冠覆耳,为帝释天的主乐神。领干闼婆及毘舍阇神将,护弗婆提人。能护持国土,故居须弥山黄金埵。

    南方增长天王梵语名毘琉璃,蓝色皮肤,领鸠盘荼及薜荔神,护阎浮提人。能令他善根增长,故居须弥山琉璃埵。

    西方广目天王梵语名毘留博叉,红色皮肤,因其原为大鹏金翅鸟,能镇蛇,故于左手握蛇,右手托塔,领一切诸龙及富单那,护瞿耶尼人。以净天眼常观拥护此阎浮提,故居须弥山白银埵。

    北方多闻天王梵语名毗沙门,黄色皮肤,有大福德,专门保护众生的财富,故右手撑着象征胜利的胜幢,左手怀抱蒙鼠,领夜叉罗刹将,护郁单越人。福德之名闻四方,故居须弥山水晶埵。

    四大天王身着王室盛装,披有铠甲,巍峨站立,表示他们将随时护卫佛法。每位天王背后都有一圈火焰,代表可以捣毁内外之敌的智慧与机敏。

    徐跃与张清已被四大天王包围,两人背靠着背,严加戒备,他们就不相信这“天龙八部阵”有那么厉害!

    徐跃大喝一声,一蓬火光由手掌间现了出来,摇颤的光华,如一条毒蛇般直咬向持国天王的心脏!

    持国天王长眉猝扬,一声朗笑,猝然弹拔起怀中的铁琵琶,随着铮铮声起,强大的声波把空气卷成一个大漩涡,徐跃的三昧真火袭入漩涡中,反被漩涡卷起,呼啸着反噬回来!

    张清大惊,慌不迭双掌一推,射出两道玄冰气流,将三昧真火抵消。

    一灾刚除,一灾又起,原来持国天王的琵琶音调格外高昂,与其说是音乐,不如说是耳朵的毒药,嘈嘈杂杂,如一把尖锐的铁锥直直刺入人的耳鼓中。

    徐跃与张清卷入乐声中,抱着脑袋,堵着耳朵,全身簌簌发抖,痛苦不堪。

    张清经受不住,痛嚎一声,身形更不迟疑,整个身子腾空跃起,右手祭起一把冰剑,直刺向增长天王!这只冰剑被映衬得像是着了五颜六色的彩笔,散发着奇光异彩,煞是好看!

    增长天王全神贯注着的不是张清的冰剑,而是他的双肩,“剑随肩动”,这种高妙的剑术理论,也只有身赋高妙身手的人才能知晓。

    增长天王见机退出一步,也就在这一刹,手中的黑铁剑已经迎了出去。看上去他这口黑铁剑似乎没有张清手上的冰剑那等凌人的威势,只是不可否认,在这平凡的一招中,却蕴藏着妙绝天下的诡异剑招!

    张清几乎为之惊呆了,明明看见增长天王拔剑出击,而这一刹却看不见对方的剑踪,增长天王迎战的只是一只长满粗茧的老手!

    张清的招式已经用老,再也没有运施新招的余地,只得平吸一口真气,猝出左掌向对方的手腕上划上去。

    很显然这是一个大错误,眼看着冰剑已经与增长天王那只手腕接触的一刹那,陡然间剑光一闪,一口黑铁剑由对方腕下翻了出来,如大蟒翻身,没有那般刺眼的光华,更不见凌厉的剑气与啸声,一剑递出,却似重有万钧!

    张清无力还击,左臂中招,怒血飞溅里,他的躯体有如一只鸟般的腾空而起,“哧”的一声,倒栽在地,擦出一道泥印。

    广目天王趁机抛出手上的宝塔,念动咒语,宝塔在半空中突然涨大的一百倍,照着张清的身躯落下,就要把他罩在塔内。

    徐跃急忙一跃身,扑至张清身侧,一把将他拉开,只听“轰”的一声,大地震动,山谷回响,宝塔已安然矗立,若慢上一秒,张清恐怕已在塔内了。

    广目天王双目煞睁,射出两道蓝色闪电,在空中兹兹作响,直袭徐跃、张清!

    两人就地一滚,滚出十多米,电光劈在地面上,起了三立方米左右的一个大坑,砖石飞溅,格外骇人!

    两人抬起手来,在嘴唇上摸了一下,这才发觉到,脸上已沁出了一层虚汗,那张瘦老复苍白的脸,像是抽了筋似的痉挛着!

    广目天王凌厉的目光,像是两口锋利的剑,深深刺进他们的胴体里,令其不敢对视。

    多闻天王由于口中蕴毒,故多做闭口像,这时大口张开,源源不绝的吐出各色珠宝,黄金、珍珠、翡翠、玛瑙都有,铺天盖地,放射出诱人犯罪的彩色光芒,每个光芒之上都包裹着一个小光晕,所有的光晕重叠在一起,像是在空气中铺了一层幻镜,似幻似真,扑朔迷离。

    所谓一身之劲在于整,一身之气在于敛,徐跃与张清知道这是夺人气血的光芒,急忙施展闭气的功力,把呼吸减低到细若游丝,用内功的调息来代替呼吸,强撑着以期渡过眼前的难关!饶是如此,他们的额头上也浸出了一层汗珠,两片牙关克克作响,身躯不时摇晃着,像是随时都会支持不住而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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