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伺候的从人瞄见他脸上的笑容心里一突,三公子又打什么主意呢?

    李默走后店里有一会儿没有生意,六娘无事就细细看铺子里的料子,最后挑了一尺六宽的小匹月白色的缎子打算带回去,拿特地从荷包里取了银两硬塞给伙计:“我现在从店里拿自然要用买的,乱了账目就不好了。”

    安老爷出来正看见这一幕,点点头示意伙计收了,便带着六娘回去,见她喜孜孜抱着那匹缎子,抖了抖胡子:“哟,这么素的颜色准备拿来做什么啊?”

    月白色是白色带一点淡淡的蓝,像白色的玉石在灯光下映出的颜色,很清雅的颜色。

    六娘笑嘻嘻的抚着光滑的缎子:“做荷包啊,扇套啊都可以啊。”

    “给自己做的?你这年纪正该用些鲜亮的颜色吧?”安老爷故意道。

    六娘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给我爹和哥哥们做啊。”

    “没有闵小郎的?”安老爷似笑非笑。

    “……阿爷!”被戳穿的六娘恼羞成怒。

    六娘一针一线的绣荷包的时候,霞生楼如期开业了,安老爷特意带孙女来看,热闹得险些挤不进。

    “看上哪匹了,阿爷给你买!”安老爷豪爽的许诺。

    八角团纹锦、折枝花织锦、龟背点花锦、月华锦、藻井纹彩锦……琳琅满目、色彩斑斓,饶是六娘见多了自家的各色锦缎,还是口水横流。

    她今天没再扮成小郎,好歹是竞争对手,早上很是仔细打扮了一番,浅粉色镶茜色缠枝花宝地锦边的广袖上衣,配茜色裙摆绣大红海棠的六幅齐胸襦裙,胸前系了浅粉色蝴蝶结配大红色流苏,蝴蝶髻鬓边簪了茜红色绢花配银制的蝴蝶步摇,臂间还挽了白色轻纱,彤儿跟在她身侧。很有些富贵人家娇娇女儿的作派。

    李默眼前一亮,六娘五官十分明艳,大眼睛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婴儿肥的脸颊和尖尖的下巴。配着修剪整齐的浏海,少女的天真和明媚让人又怜又喜。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可以全都要吗?”六娘眨巴着眼睛期待的望着阿爷:“这个给娘,这个给大伯娘,这个正好我和姐姐可以做鞋面。”

    “没有阿爷的份啊?”安老爷玩笑道。

    六娘一本正经的解释:“这些料子都略厚重。阿爷和大伯、爹爹都爱舒适,不会喜欢这些的。”

    安老爷心里一暖,拍了拍孙女肩背,守业上前让伙计把六娘挑的这几匹包起来放到他们车上去。

    李默看着他们出去,身边的长随怀真看着店里的热闹劲儿还在兴奋的夸赞:“公子真厉害。”

    李默敲了敲折扇:“走。”

    “啊?”

    怀真愣了一下才走出去备车。

    马车跟着前面的马车走了一段,怀真渐渐发现不对劲,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是记恨安小娘子为杜家哭?”

    李默心里一动,想着这丫头扮小厮时的大胆。按他让人打听的,安家不应同杜家有什么交集才对,她那天为什么要哭?单纯的怜悯?还是被惊吓到了?

    见李默不应,怀真不敢再问,只静静的看着,略惊奇道:“公子,他们这是要去甘露楼?”

    然而过了甘露楼安家的骡车依旧往前走,怀真愣了愣,恍然道:“小的忘了,安家还有个茶坊在这边。叫……静心茶坊?”

    李默手一按,怀真连忙吩咐车夫:“慢一点。”

    李默撩开车帘,看六娘扶着丫鬟下了车,欢快的随安老爷进了茶坊。才笑了笑,眼神闪烁:“去看看。”

    还真是巧了,他做了甘露楼,安家有静心茶坊,他做了霞生阁,安家有安记布庄。若非一个江南一个蜀地,现在大约就要对上了吧?这丫头若知道他是这两家的东主,会不会苦大愁深的瞪他?

    李默笑着拿折扇叩了叩掌心,施施然下了来,既然来了,就耐着性子在楼下看了看安家经营的茶叶。

    安老爷去后院歇着了,六娘兴冲冲从后边过来时迎面就看见李默轻嗅一罐茶叶,登时一愣,李默早等着这一刻,不等她退缩适时的抬眼看着她,微微一笑:“……好巧。”

    他笑的亲近,一副遇到熟人的样子,全无半分意外,六娘心下觉得怪异,却也止住了退回去的动作,怀着侥幸心理故作没听懂,尽量动作自然的掀开帘子继续走转身欲上楼。

    “你家的平纹布确实不错。”

    “……”

    六娘垂死挣扎,步子不停往上走。

    李默抬脸看她,笑意更深:“你不在布庄做事了?”

    “……”

    六娘深吸一口气,回身屈膝一礼:“公子在跟小女说话?”

    “你说呢?”

    六娘一脸无辜:“哦,那就不是,打扰了,公子自便。”

    李默一噎,眼睁睁看着她脚步匆匆的上楼,笑意更深,折扇一摇:“楼上是什么?”

    伙计莫名其妙的看着这诡异的场景,李默挑了不少茶叶,听他问起连忙赔着笑道:“是给客人们闲坐品茶的地方,除了好茶,咱们家还有几样拿手的点心,您要不要尝尝?”

    “唔,试试。”

    李默施施然上了楼,目光扫过厅堂,果然见那个茜红色娇俏的身影,笑意方勾起,就看到了她对面的人,目光一凝,瑞王世子?

    赵晋元摩挲着天青色绘山水的茶碗,垂眸按捺心头的悸动,只是无事习惯性来坐坐,不想竟这样遇到。

    离京四年,头一年经常会想起,看到好玩的,会想让人送去给她,但又念及她父亲的态度,并不敢经常送,只按捺着,偶尔传信让京里的留守的长寿送一两样不打眼的东西过去,盼着能有个回信儿,却一次次失望。

    后来习惯了在外面的生活,练武,学习兵法,跟着阳成侯观摩军务,或是太忙碌了,或是心里隐隐生气,终是故意忘却。

    待到了北庭都护府,阳成侯已开始备战,初秋时已蓄势待发,两场大雪过后,契丹兵马果然屡有犯边。

    再后来,他出了关,生死相拼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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