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你。”

    石诚拿着一个小纸包回到自己房间,倒了一杯开水,从纸包里拈了一把细白的盐粒撒进水杯里,用筷子搅化,端着那杯盐水推开盥洗室的门。

    元清河上半身无力的靠在浴缸边沿,一条腿蜷曲着,一条腿伸直了,长条条的垂在地面上。他把头歪向一边,闭着眼睛,呼吸短促,似乎是吐累了睡着了。

    石诚在他面前蹲下,突然觉得元清河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很是乖巧可爱。自从这人戒了毒瘾,走出阴霾之后,就极少或者绝不轻易在人前显露出他脆弱的一面,他总是用他伟岸的背影显示他的孤傲强势,却将寂寥的眼神深深藏在额发的阴影下。

    石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情不自禁的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的戳了一下。

    那人毫无反应,似乎真的是睡着了。

    石诚微笑了起来,微凉的指尖稍稍用力,再次戳了一下他的脸。

    这次,他却看到元清河的喉结上下一动,如一尾突然活过来的鱼,闪电般的睁开眼,灵活的捉住他恶作剧的手指。

    “嘶——”石诚倒抽一口凉气,急急的缩回被他扭得发痛的手指,放在唇间吸着。

    “你干什么?”元清河冷着脸质问道。

    石诚将那杯盐水递到他面前,说道:“喝下去,会舒服一点的。”

    元清河脸色狐疑的看着那杯水,面色缓和下来,接过杯子几大口就喝了下去。喝完他用袖子擦了擦嘴,问道:“我这个病,有没有办法治?”

    “这不是病,只是晕车。”石诚几乎要因为他这个傻里傻气的问题笑出声来。

    “你怎么不会晕车?”元清河目光中带了些许诧异。

    石诚站起身道:“哦,我晕棺材,不晕车。”

    元清河知道他这是在挪揄他,却没有力气跟他生气。他扶着墙,勉强站起身,眼前的景物很缥缈的在旋转,转着转着就转成了乌沉沉一团浓云,眼看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往前栽倒,一双带着力度的手及时的伸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臂,稳住他的身形。

    “我没事……”他下意识的开口,却见石诚用坚定却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想去推开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话到嘴边的拒绝也生生的咽了回去。

    石诚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搀进卧室,让他坐在床上,俯身一粒一粒的解开他的军装扣子,替他脱了外套,按着他躺下,盖好被子。

    尽管再不承认自己的虚弱,但此刻要人扶持要人照顾,无疑是他相当丢脸的时刻。元清河静静的注视着正在替他掖被角的石诚,默默的想:真是废物,连他都不如!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石诚抬起眼睑,眼神刚好与他撞上。

    元清河不自在的把脸扭向一边,在被子底下握紧了拳头。

    石诚自自然然的说道:“你先睡一觉,睡醒要是还不舒服,晚上就别去赴宴了。”

    元清河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眼神里看出一些阻止他去参加宴会的阴谋,可是石诚眼中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他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落了窗帘,透过窗帘一角可以看到外面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

    书桌上有一盏样式别致的台灯,石诚静静的坐在灯下阅读,他眉头微蹙,在读到某个章节的时候茅塞顿开般舒展开,眼中映着两簇晕黄的灯光,如同从他灵魂深处透出的睿智光芒。

    元清河突然记起,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家中藏书的那幢旧楼里,那个黄昏,藏书阁里有些暗,他在两排书架之间走过,蓦然看见墙角缩着个人,瘦小瑟缩的一团,脚上一双穿豁了口的黑棉布鞋,显得非常的卑微寒酸,而那个孩子却孜孜以求的抱着一本陈旧的《春秋》,读得如饥似渴。像元家庄那样闭塞的地方,在下人之中,认识字的几乎是没有的,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却能读得懂如此艰涩的古书,元清河觉得好奇,但他也只是默默的观望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并没有惊动他。

    “你醒了。”石诚放下书本朝他走过来,在床沿坐下,“师座强调过了,晚上的宴席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我叫了碗粥,等会儿送上来了你就喝下去,晚上酒席上那些油腻的东西你就别乱吃了。”

    “你倒是和当下人的时候一样细致贴心。”元清河声音沙哑,却丝毫不影响他嘲讽人的实力。

    石诚知道这人还能挖苦人,说明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他本就生得结实健壮,这点小病着实不算什么,他不着痕迹的顶了回去:“少爷如此看得起我,我自然要事事为少爷打点妥当设想周全。”

    元清河别过脸,冷哼了一声。

    不多时,杂役就将食物送到了,一碗清淡的绿豆粥,配了三四个清淡干净的小菜,看着确实引人食欲。元清河早已吐尽了胃中的食物,这时也顾不得许多,端起粥碗就喝了个一干二净。石诚这时已经整装待发,他将他的军装放在床上,说了句:“穿好就下楼,卫戍司令的车已经到楼下了。”

    刘公馆是一处相当豪阔的大宅院,令人吃惊的是,刘公馆的屋顶平台上建了一间玻璃花房,虽说时值十一月末,温室里却是草木葱茏百花争艳,据说刘司令平日没有别的嗜好,就爱赏花种草自得其乐,于是在他四十大寿那年,义子李今朝请了西洋建筑师特意在屋顶设计了这样一座温室,投其所好。

    只可惜刘家人丁不旺,几十年下来,宅子的主人就只剩下了刘复一个,只有李今朝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回来住一住,叫上几个朋友,陪义父打打牌,勉强算是这宅子的半个主人。沉寂了很久的刘公馆今夜是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杂役忙进忙出,宾客陆续抵达,院里院外停满了汽车。

    赵长华作为新晋被刘司令收入帐下的师长,自然早早的就去了宾客云集的大厅联络感情,混个脸熟去了。

    石诚一行人比赵长华来得晚了一些,在宅子里四处溜达欣赏了一番,终究是嫌外面吵闹,便自己找了间没人的休息室,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埋头读一本好书。元清河自然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他站在窗前往外望,仿佛显示出了对院子里热闹场面的兴趣,其实他是不愿意被石诚看出,他方才坐车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又不舒服了。

    石诚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身边,将一串淡紫色的小花伸到他鼻端,他下意识的向后仰起头躲开,蹙眉问道:“什么东西?”

    石诚将花塞进他手里,说:“藿香。”

    元清河狐疑的看了石诚一眼,接过,放在鼻端深深的嗅了一口,果然,一股清冽淡雅的香气将他胸腹之中盘桓着的恶心难受的感觉慢慢驱散开。

    “嚼一嚼效果会更好。”石诚说得漫不经心。

    元清河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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