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让他活着出来。”石诚知道刘复已经动了心,他说着一个处心积虑已久的阴谋,面上却依旧是轻描淡写,朝刘复拱手道:“到时候还请司令和军长多多费心,推举新任师长上位。”

    刘复嘶的吸了口凉气,站起身,背着手站在窗前,仿佛是在思考。片刻之后,他突然踱步到石诚面前,看着石诚的眼睛,目光中带了一丝狰狞:“行啊,张参谋长,你这是跟你师长有多大的仇怨,算计他到这个地步?”

    石诚略微垂下头,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表情笑道:“也没多大仇怨,只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已经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这场你死我活是迟早的事。”他与赵长华之间的这段恩怨,本就是军中人人有目共睹的,即使刘复派人去查,也只能更加相信他的话。

    刘复踱了一圈,坐回藤椅中,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的看了一眼石诚。赵长华早在丁毕武手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是个谋略和胆识都算平庸的家伙,但争强好胜却是一等一的。这两年他在苏皖交界处划地而治,种大烟养军队扩充实力,他也有所耳闻,只是当时还不成气候,所以也就由着他去了。这两年,眼看北边的情势急转直下,日本人处处都在高价收买中国人当他们的走狗,所以,赵长华再是野性难驯,他也必须出手。归根究底,赵长华的军队已经成长成一支虎狼之师,他是绝对不能让煮熟的鸭子从眼前飞走的,不管是飞向丁毕武还是日本人。

    石诚拿着装着委任状的信封走出司令书房的时候,看到李今朝蹲在走廊里颇有兴致的在逗一只梨花猫,看到石诚出来了,微微一笑把花猫抱起来塞进石诚怀里,说:“帮我照顾一下,仆人会带你去楼顶花房里休息,在那边等着我,很快就来。”

    像是怕石诚拒绝一般,没等到他开口,李今朝就迅速闪身走进书房。

    石诚若有所思的抱着花猫,跟着仆人上了楼。这玻璃花房他傍晚来过一次,摘了些藿香,这里面虽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其实并没有种许多名贵的花,都是些乡野间常见的花草,眼下这个时节,各色菊花开得正盛,大朵大朵迤逦多姿色彩绚烂,交织成一片斑斓华丽的云锦。

    夜晚的玻璃花房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正是晴朗的暮秋深夜,透明屋顶之外是无比缥缈高远的墨色夜空,一条浅蓝色的光带从天空正中划过,光带边缘缀满散发着莹蓝光泽的星辰。屋子里温暖如春,四周覆满黑魆魆的植物,一股清淡苦涩的香气萦绕周身。

    花房里没有光,仆人点燃一盏美孚灯,放在玻璃桌上,桌旁摆了两张藤椅,像是供主人侍弄花草之余喝茶小憩用的。

    石诚原本打算早些告辞离去,因为他算不准元清河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但在透过玻璃屋顶看到那无比璀璨的星河时,他却不由自主的走进去,在藤椅上坐下。

    仆人端上一壶刚沏好的普洱茶,李今朝就来了,见石诚一手支着头,一手抚摸着睡在他大腿上的梨花猫,眼神凝视着虚空,是个晃神的样子。

    他愣怔了一下,站定,目光复杂的看着石诚有些忧郁的侧脸,耳边又回想起义父刚才的话:那个人很有心术,是个人才,如果能重用倒也罢了,不能重用的话,我想你知道该怎样做。

    “在想什么?”李今朝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

    石诚回过神来,淡淡的笑了一下,摇头道:“只是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李今朝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掏出水烟袋,动作娴熟的为自己点烟。他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仰起脸,透过玻璃屋顶看着天上那条纵贯天空的银亮长河,长叹了口气:“是啊,我们上一次深夜一同泛舟湖面共赏星河,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上一次和他如此亲近不带丝毫芥蒂的坐在一起,近得好像发生在昨天,又遥远得好似上辈子的事。

    梨花猫伸展开两条前爪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石诚大腿上继续打呼噜。石诚的目光又凝滞在虚空中,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石诚一惊,不动声色的仰了一下头,躲开。

    李今朝露出一丝苦笑:“你还是这样。”

    “我们……这样不好么,何苦弄得连朋友都做不成?”石诚知晓他的心思,表情复杂。

    李今朝又点燃一撮烟叶,侧过脸看着石诚,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石诚知道李今朝不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真的吗?是谁呢?我也想知道。”

    李今朝透过淡青色的烟雾认真的看着他,并不理会他那自嘲般的玩笑话,“你心里有个人,我能感觉得到。”

    石诚不说话了,手指伸到梨花猫脖子下方替它挠痒,猫舒服的眯起眼睛伸长脖子,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它的呼噜声。

    两人沉默了半晌,李今朝突然问道:“一直这样,一个人扛着,不累么?”

    “呵,谁知道呢,当初从元家庄逃出来时一无所有,如今不也位高权重,什么都有了,人么,都是被逼出来的。”石诚捧起茶杯,目光落在倒映在杯中的自己的脸上。

    李今朝拿起茶壶为他斟茶,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没有人逼你,能逼你的人只是你自己。我派人去北平查过,石匠张德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在孙麻子那次盗掘东陵的事件中,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孙殿英撤军时,你师父是被关在牢狱里活活饿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聪明如你,怎么可能还会心甘情愿的为孙麻子办事?”

    石诚面上依旧微笑着,眼中却已然是一片冰冷和死寂,他在等待李今朝继续说下去。

    “孙殿英手下的那个冯参谋,一手策划了那起事件,之后他放了你,要求你去元家庄将元家的族长带出来,他给你的承诺是,用元家的族长来换取你师父的性命,但是他却背信弃义,在盗得东陵后收入丰厚,将盗掘鲜卑族的墓葬的计划暂时放下了,让你师父惨死狱中。但你还是掩人耳目将元清河从元家庄带走,为什么呢?你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复仇,可你还是随身带着这么个累赘,为什么呢?你已然有了周密的复仇计划,却还在为那个累赘做最后的安排,为什么呢?告诉我,为什么呢?”

    石诚将脸埋在手心,久久没有言语。

    当年假意答应了那位冯参谋,动身前往元家庄,只是权宜之计。因为当时的他,只有十四岁,势单力薄,全然不是冯参谋以及他背后那支强大的军队的对手。

    在元家庄的那三年,他汲取一切他能够汲取到的能量,倔强的成长着,不知疲倦的读书、毫无怨言的干活,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成了众人口中温吞寡言如一块石头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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