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因为他很清楚:元清河要大开杀戒,能制得住他的人,只有张石诚。

    发觉元清河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李今朝诧异的看着他,蹙眉:“嗯?”

    元清河将嘴唇咬得发白,脸上覆满薄冰,捏紧的拳头几乎在颤抖。隔了好久,他才低低的道了一句:“他中枪了,躺在医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9 章

    金陵大饭店的那宗血案,一夜之间就轰动了整个南京城,各大报纸纷纷刊载了此案,弄得城里人心惶惶。

    除了新官上任的南京卫戍司令发表声明:一定联合全城警力不惜一切代价彻查此案之外,元清河也不声不响正式开始了他的剿共行动。

    一时间,满城掀起腥风血雨。任何人,只要有一点点通共嫌疑,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市民,都是要去牢里走一遭的。

    元清河每天坐在审讯室里亲自审问犯人。看着那人再度伤重,孤独的躺在触目皆白的医院里,每日靠药物和点滴活命,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几乎要发疯。

    那样千疮百孔的羸弱身体,如何还能再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他每晚坐在安静的病房里守着他,握着他微凉的手,忏悔般将额头抵在他手背上。他以为强大之后就可以保护他,可是到头来呢,在危急的关口,却要依赖那人的保护。

    这些天他捕杀了许多革命者,在监狱的非人折磨中有许多人在他面前死去,他只是漠然的看着,无动于衷。

    他彻头彻尾的成为一个侩子手,在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之中翻搅起腥风血雨,以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姿态对那些镇压和屠戮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静静坐在刑场之中,仿佛一个浑身浴血的修罗。

    一声高亢的惨叫划破夜空,天,就快亮了。

    鼻息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光线昏暗的灯泡散发出幽黄的灯光,将监狱中的情景映照得更加惨烈更加触目惊心。周身到处都充斥着粘稠暗红的血,被皮鞭舔舐下来的丝丝缕缕的皮肉,烙铁烫熟皮肤的焦臭味,以及士兵的拷问和囚犯的哀嚎。

    我在做什么?

    元清河慢慢的低垂下头,将脸藏进手掌之中。

    在这个血色修罗场,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抹碧翠鲜亮的颜色成为他眼前唯一的景致。他看着无限放大在眼前的翡翠戒指,蓦地胸中豁然开朗。

    他属于自远古走来的那个崇尚佛教的民族,他曾经那么痛恨鲜血和杀戮,可是如果杀戮可以保护重要的人,他宁愿抛却信仰,投身于血腥的漩涡。

    将那些胆敢扰乱他们幸福人生的人杀光戮尽!少年时代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惨痛的失去之后他就是这么想的,如今的他,手中拥有了掌握生杀大权的利器,有了足以让世人不寒而栗的权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他只要稍微动动手指,便可颠覆这个凄风苦雨的国家。

    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脸上的冰霜更加深了一层,他跷起腿,漠然的看着眼前那片炼狱。

    勤务兵赵小顺匆匆跑进来,见他是个冰冷的表情,忙讨好的凑上前去,低低说道:“军座,张先生刚才醒了,喊您过去。”

    元清河几乎触了电一般猛然站起身,定定的凝视着赵小顺好一会儿,好像这才明白了他的话,立刻抓起帽子扣在头上,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去。

    飞身冲进病房的时候,石诚正笔直的躺在床上,聚精会神的凝视天花板,夏庚生坐在病床前对他说着什么。

    窗外是春日黎明的天空,一点淡蓝色的天光映照在他眼底,元清河红着眼睛莽撞的奔进来,他眼底幽光一闪,目光转向他,凝眸。

    一直守在病房里的夏庚生默默的退了出去。因为是军统的人,元清河也承认他们身手过硬,因此由着夏庚生自发的带上几个手下护卫石诚的安全,这人对他们之间了解颇深,是石诚在军统中极其信赖的左膀右臂。

    那人憔悴了许多,唇边下巴上长出青青胡茬,明明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眼神里却有了一点沧桑的味道。石诚看着他苍凉的眼,他却垂下头避开他探寻的目光,只是嘴唇动了动,在他病床前坐下。

    不过是昏迷了几日的功夫,两个人之间,竟然变得生分了许多。

    元清河眉头紧锁,沉默了很久,终究是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伸出手去,握住了被子底下他的手。来之前,尽管再仓促,他还是仔仔细细的洗了澡,他怕那人会从他满身的血腥味嗅出什么来。

    可是他张石诚又是何许人也?石诚淡笑着看他,早已从他那双不会说谎的眼中解读出了一切。后悔、自责、愤怒,一张百味杂陈的脸,眉毛都纠结到了一块儿,石诚伸出手去,似要去抚平他紧蹙的眉,末了却只是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挲着他粗糙的胡茬。

    “我不是没死么,怎么一副赶着上坟的表情?年纪轻轻的让人看了岂不笑话?”用了他最讨厌的说教口吻,石诚挑衅似的看着他,等着触发他的坏脾气。

    元清河只是俯下/身去,轻轻伏在他肩头,长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要怎样表达心中的惶恐与哀伤,这些负面情绪在石诚昏迷的这几天里几乎要将他压垮。

    总算把这个爱钻牛角尖的人给拉了回来,石诚也是如释重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元清河把脸埋在他肩头,闷闷道:“抓了不少j□j,还在查。”

    果然如此!

    石诚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微光。

    之前夏庚生来找他,跟他汇报了这件血案中的几大疑点,夏庚生不愧是搜集情报方面的人才,这案子的确是可疑之至,简直就像有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故意制造出来的一样。

    “我看这件事不一定是地下党做的,事情还是要查清楚为妙,不能滥杀无辜。”

    元清河抬起头,眼中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用手指替他梳理着头发,吻了吻他的额头道:“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剿共都是我的工作,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一切有我,你安心养伤。”

    石诚定定的看着他,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在医院又住了几天,虽然是一间极为清净的单人病房,但石诚还是住到忍无可忍,在他的坚持下,元清河终于妥协,放他回家静养。

    元清河成了个大忙人,整日早出晚归,工作应酬不断,在家的时间变得短促而可贵,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默默的坐在床边陪着石诚,或是各自读一份报纸,或是一起吃一顿饭,两个人话变得很少。

    虽然对他是跟以往一样的温柔,那是那人身上的的确确在起着什么微妙的变化。饶是自认为对他了如指掌的石诚,也对他的变化隐隐约约的开始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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