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一座酒楼前停下,此时酒楼门前挂着“打烊”牌子,门却是敞开,里面灯火通明。黎门众人之前还交头接耳,一到此处立即不做声了,这时忽地有轮轴声响起,旁侧阴影处转出一架半人高的轮椅,上面坐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老人眼睛半闭,一动不动。众人抱拳道:“见过大长老,门主”,这时后面一人才走出阴影,正是黎门门主黎郗。黎郗五旬年纪,国字脸,五官刚毅,身形伟岸,他也不说话,扫了众人一眼,又看向轮椅上的老人。这时黎俞上前抱拳道:“十三叔。”那老人一动不动,只在喉咙里“嗯”了一声。黎俞抬头道:“大哥,你怎么也来了?”黎郗道:“十三叔年纪大了,我怕弟子照看不好。门内有落花看着,想必不会有事。”黎俞苦笑一下又弯下腰道:“十三叔这山远水远您又何必……”大长老这才睁开眼,露出浑浊的眼眸,他淡淡道:“我老了,再不出来走走就走不动了。而我这次来本是叫你们回去的。”黎俞眉头一皱,却听后面黎青山叫道:“为何?”黎郗喝道:“青山,不得无礼”黎青山连忙闭嘴。大长老微微咧嘴一笑,说道:“把东西给他。”后面的黎郗取出一块折叠的方布递给黎俞,黎俞打开一看,见是一支精铁铸的笔杆,杆子与笔头接壤处是道光滑的断层,可以看到里面木质的芯子。黎俞道“桃枝笔?”十三叔道:“袁桦弢的尸体你们看了,他的成名兵器呢?”黎俞轻声道:“那十三叔的意思?”黎郗道:“断层光滑,却不算平整,十三叔判断,是人用手指切断。”黎俞深吸一口气,能用指风切断精铁,要么此人练成了少林的金刚指法,要么……却听黎郗续道“你看这木芯,微微发暗,而笔尾我们切开却是青色,而笔杆断的另外半边也是发暗,说明此人纯以内力划开,才使得罡气波及桃枝。”黎俞面色苍白,无力道:“这”,大长老淡淡道:“此人内力,不下于南刀北剑,亦不下于当年的雪山之主,或是昆仑陆吾。”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齐齐变色,便是凌烟也是一愣。黎青山结结巴巴道:“那……那人莫就是南刀北剑,雪山之主其中之一?”这句话却是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一时众人乱作一团。黎郗喝道:“胡闹!”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却听一个声音冷冷道:“敌人还未出现你们就这般慌乱,若真遇上了,是不是就要统统去自刎啊?”却是黎越穹从远处而来,走至黎郗近前,冲二人抱拳道:“大长老,门主。”又转身对众人说道:“如今整个南武林都聚集在此,难道我们这个南武林的统帅就要不战自溃了吗?南刀北剑也好,雪山之主也罢,我们数百上千人等着他,他要赶来,定叫他有去无回!”众人被黎越穹带的气势一振,俱想到:是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黎郗皱眉道:“越穹”黎越穹却抱拳道:“门主,我看此次正是我们统一人心的好机会,对手既然强大,那些乌合之众定然不敌,等到双方疲惫,我们一举拿下,定能名扬天下。大众老,您意下如何?”最后一句却是对大长老说的,大长老扫了众人一眼,叹口气道:“你们想要黎门成为南方第一大派,这是你们的想法,我老了,管不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罢,只是老头我再多嘴一句。武功练到雪山之主的境界,并非你们所想那么简单的。”黎越穹点头道:“弟子定会倍加小心。”心中却不以为意,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厉害又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何况黎门弟子若是将暗器尽数打出,即便是神仙也得定会被射成筛子。

    凌烟拉住王子骆道:“我还指望看场好戏,这下可糟了。”王子骆怪道“怎么糟了?”凌烟道:“听那个大长老的口气这次对头十分厉害,恐怕不下于雪山之主。”王子骆道:“雪山之主是谁?”凌烟道:“雪山之主是个顶厉害的老头子,发起威来黎门这群人都得完蛋。”王子骆吃了一惊,刚才他见黎越穹使用铁砂就觉得神奇无比,在场还有几个长辈,难道都挡不住一个雪山之主。王子骆道:“可我见他们气势汹汹,似乎很有把握。”凌烟瞥了黎越穹一眼,压低声音道:“他们一帮井底之娃,岂能明白天真正有多大?不和你说了,你跟我来”便拉着王子骆的手往大长老走去,几个黎门弟子走过来拦住二人。凌烟道:“让开,我有事要找你们大长老。”那其中一个黎门弟子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黎流水走上来道:“这两人是我朋友。”前面黎俞皱眉道:“流水,大长老还要休息,你把不相干的人带走吧。”黎流水面色尴尬地看着凌烟。凌烟却一扬头,朗声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众人皆觉奇怪,大长老听到却缓缓张开眼睛,说道:“请他们过来。”黎门弟子这才放行。凌烟蹦蹦跳跳到大长老面前,作个揖道:“拜见大长老。”大长老道:“施蔽月是你的……”凌烟道:“是我的师姐。”

    大长老眉头微微扬起道:“哦?你是关昕的徒弟还是关芹的徒弟?”凌烟道:“我师父是关昕。”大长老微微颔首道:“你师父倒是清心静气,临老还收了你这么个小丫头。你师姐还好吗?”凌烟摇摇头道:“我师姐在小瑶池底,已经快十年了。”大长老叹道:“命运弄人啊,小丫头,你来找老头子不会是为了叙旧吧。”凌烟呵呵笑道:“大长老英明,我是来请您给我朋友看看的。”大长老拜拜手道:“你不是黎门的人,不必这么叫我,你不如随蔽月那丫头叫我黎老吧。”凌烟撇撇嘴道:“我可听师姐说她以前叫你糟老头的。”周围黎门几人一听心都一跳,要知在江湖上即便是少林方丈昆仑门主也对大长老颇为尊重,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叫“糟老头”。大长老也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很像你师姐当年。”说完目光流转,看向王子骆,凝视半晌,笃地眼睛一张,道:“还请小兄弟把手伸过来。”王子骆便将手伸过去。大长老颤巍巍地伸出嶙峋的手,王子骆只觉手腕一凉,已被大长老按住。大长老闭目一会儿,收出手,缓缓道:“小兄弟你体内是否感到阴阳二气在乱窜。”王子骆道:“我是感到一冷一热两股气体在转。”大长老道:“可有持续月余。”王子骆一愣道:“从我第一次这种感觉算起有四个月了。”大长老眉头微皱,伸手按住王子骆胸口,继而又转到腹部,默查一会儿,缓缓抽回手,大长老拈须不语。等得好一会儿,凌烟有些不耐了,急道:“大……”大长老伸手止住她,道:“丫头过来推我进屋,小兄弟你也进来,你们守在外面。”最后一句却是对周围几个黎门的人说的。”黎俞道:“大长老,还是要几个……”黎郗道:“七弟,大长老自有安排。”转头对大长老道:“我们就守在门口,您有吩咐叫我便是。”大长老点点头,示意凌烟推着他进入酒店。大长老道:“推我上楼吧。”三人又上得二楼。大长老策车到窗边,看着夜空,此时轻云漫天,月影朦胧。大长老轻叹口气道:“好久都没有这么看看月色了。却不知有没有机会再看看圆月。”后面凌烟道:“一定有的,您长命百岁,想看多少次月儿都可以。”大长老转过车,微笑着看着凌烟道:“他是你的小情郎么?”凌烟脸色一红,嗔道:“黎老您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大长老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凌烟道:“黎老把我们叫上来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事啊?”大长老看看凌烟,又看看王子骆,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没想到无双公子尚在人间。”王子骆听得疑惑,凌烟却惊呼一声道:“罗无双还没死么?”大长老不满地看着凌烟道:“小丫头不必装蒜,你既然找到了罗无双,又何必再找老朽?”凌烟沉默半晌,却道:“黎老爷子,实不相瞒,我是很偶然才碰到王子骆的。”便将事情前因后果合盘托出。大长老听完拈须不语,忽地笑道:“上都,上都,呵呵,真是有意思。”凌烟瞪大眼道:“怎么有意思了?”大长老却回答,只道:“王小兄的病在于他将五脏都练出了丹田,说是丹田却又不然,不过是内力的汇聚点。不过须知五脏各有大用,岂能分心为你储蓄内力,你内力流过便被其吸收,使得阴性更阴,阳性更阳,五脏竟然形成一个阴阳大阵,如同海潮的阴阳流水相交形成漩涡,你的内力便都被这漩涡吸走,你内力吸干后便开始吸收你的气机,但我所料不差你服用了昆仑灵药混元丹,混元丹梳理经络,固气培元,你气机才不致干涸,但如此却对五脏负荷极大。不过……”凌烟急道:“不过什么啊”大长老道:“不过罗无双帮你讲五脏之气重新调节,损有余补不足,利用五行相生相克道理稳住了你的伤势。这天下间能想到并做到这个的据我所知只有他了”凌烟道:“那我们还要再找罗无双求他治疗吗?”大长老摇头道:“此法治标不治本,况且不可多用。若要治本……”大长老想想道:“除非用极强的内力灌入其中,不过这份内力,只怕连雪山之主也难以做到。何况王小兄的情况只怕撑不过一个月”凌烟闻言一震,跌坐在椅子上道:“难道没有一点办法了?”大长老瞑目半晌,说道:“少林寺有洗髓伐毛神通,应该对王小兄有帮助。”凌烟呆了呆,吸口气看着王子骆道:“放心,我一定把你送到少林。”王子骆点点头咧嘴笑道:“其实我能够下山来看看已经很满足了,就算现在死去也没有关系。”大长老道:“王小兄看淡生死,令人佩服。老朽这里有一颗恰果丸,你服下可延缓七天。”说完取出一个木盒子来,凌烟眼睛一亮道:“卡尔莱利果!”忙取过来道“多谢大……黎爷爷。”大长老失笑道:“你也不必这么快来巴结我,这药是当年你师姐给我,我这也算物归原主。”凌烟打开木盒子,取出一粒拇指大的丹丸,对王子骆道:“你现在就吃,咬碎咽下。”王子骆接过来依言服用。只觉丹药入体,如一团烈火,进到胸口便化作热流向四出扩散开去。凌烟默默看着王子骆服下药,忽转身道:“大长老,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就是当年……”话音未落,却见得远处升起一束火光,随后迸发开来,发出耀眼的光芒。三人默默看着这束火光消散,一时楼阁内一片静谧。楼下笃地噔噔噔上来一名黎门弟子,在楼道口行礼道“大长老,他们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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