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爷起来晚了。
    就赖胖丫那个败家丫头,大晚上的讲话本子。
    听着那叫一个新鲜。
    寻思半宿,就寻思那些人从鸟机上跳下来会不会摔死。
    别没等战呢,就败了。死因:摔死的。
    受高屠户指引,老爷子一路带小跑跑到后院。
    “嗳呦,坏啦,耿副尉,你咋掉坑里了?快来人啊,来人。”
    老爷子怕耿副尉被扎伤。
    要知道,当初,他们刨坑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是集大伙的损主意于一体挖的坑。
    耿良急忙拦住,“不要紧,我脚底悬空,没扎到,”说着话两手一撑就上来了。
    他只是想试试这个坑而已。
    宋阿爷一脸抹不开:“我睡昏头了,才醒,副尉海涵哈。那个啥,走,油果子,炸好了,咱吃饭去。”
    话音才落,前院宋福生就喊道:“耿副尉,阿爷,里正来了。”
    任族长起大早,就带着三十几个壮劳力来了。
    他想着,让这些汉子们待会儿进山领路。
    毕竟他们再不济,也是土生土长的人。
    耿良挑剔地将任族长推荐的人,扒拉到一边,“你。”
    四壮回眸。
    宋阿爷急忙笑道:“这是俺们的人。”
    “我晓得。我点到的,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进山。”
    在任族长带来的三十多个汉子里,耿良只挑出来五位,就让任族长带人回去吧。
    但是却选出了二十个人,也就是说,剩下的十五个,全是宋福生这伙人里的。
    这一刻,宋福生真觉得:年纪轻轻的,这小伙子挺有眼力。
    因为,耿良没挑中他们这伙人里长得最壮的,比如高屠户的大儿子,他没要。
    也没挑个头最高的,比如他大哥宋福财,还有大伯家的大哥。
    他们老宋家人,哥几个数他最矮。剩下的,都挺高挺壮。
    挑的都是什么样的呢。
    四壮就不用说了,最起码也很高很壮,看外型也会选他,不意外。
    田喜发,也不那么意外,猎户出身嘛。
    但这里面有几个,个头矮的,精瘦精瘦的。
    而这几个人里,就有当初在山上往下抢水时,敢和四壮一起,用棒子给人脑浆子削出来的。也有在逃荒路上,和小偷动手那次,拿菜刀往上冲的,要跺掉人头的。
    也有宋富贵。
    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宋富贵,像是一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傻样,但是连宋福生都觉得,到了危险关头,这小子真敢杀人。又蔫坏又敢下死手。
    而耿副尉昨晚才到,也没和大伙怎么接触,就能眼毒到给他们这伙人里的“能人”,全挑出来了。
    你说,这小子,年纪轻轻的,难怪当副尉,能是简单人吗?
    起早的这段饭,又给一众士兵吃的,很是嫌弃营区里的饭。将来回去,可怎么下口呦。
    油果子,粘豆包。
    油果子,这面吃,那面现炸。从油锅里用筷子捡出来,放在铺着油纸的大盆里。
    粘豆包里的红小豆,更是烀的面面的,包在里头,一咬,红豆沙馅儿。
    而且粘性极大,用筷子夹起,一个沾着一个。
    粘豆包的最下面铺的还是玉米外皮,带着玉米的清香味,都不用蘸白糖。
    稀饭,熬的糯糯的,各种小豆、糙米、还有些精米一起熬的。
    小咸菜是自个腌制的萝卜条。以及,昨日做白肉酸菜剩下的酸菜芯。酸菜芯用了点粗盐粒和芝麻油拌了拌,和葱花搅拌在一起。
    老乡不舍得多放芝麻油,也是,挺贵的。
    但是那也香,将这酸菜芯的小咸菜,放在粥里,呼噜噜就能喝进去半大碗。
    为了这顿饭,妇女是凌晨就起来做,很怕耽误兵将们上山。
    都说士兵们给扫雪,对待宋福生他们这伙人也很是客气礼貌。
    士兵们真心觉得:你看看这吃的,就知道老乡们用没用心。一样的食材,糊弄做出来的,和用心做的,他们能感觉不出来吗?
    就这,宋阿爷还喜滋滋和耿良说呢:“俺们不是有俩烤炉房嘛,那的管事是你宋哥他老子娘。昨日她回来的晚,今早走的也早,你没瞅着,是个大方人。”
    说的几位正在捡油条的妇女都笑了。
    “刚我听说,她起早走时,特意嘱咐了,让现烤的,叫啥来着?啊,叫面包,让那些烤炉房的先别赶明日的点心,先给你们烤十几锅面包,上山带着。已经出炉啦,正给你们装袋子呢。你宋哥给你们正在那面张罗呢。”
    耿良这回可真是不好意思了,点心卖的贵,怎么能带点心?尤其今早还听到牛掌柜介绍了那些。
    他们上山带什么不是吃,甚至都不用带。
    一小天就下来了,天黑前能赶回来吃饭。
    “不要如此,那是卖银钱的。”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说:“我打听了,和卖的还不一样。是那种扛压,扛饿,还不怕放凉,就这么个干粮,它叫面包。有油水,香,比带大饼子上山强。就听俺们的吧。”
    还笑着小声说:
    “不费啥,都是村里给的粮,怕啥的。等会儿你们上山走了,我就将烤炉房用的粮和油给补回去。就是费些力气呗,但俺们炉子很是多,一气就能烤出十几锅。”
    耿良都被逗笑了。
    心想:宋哥不在,老伯又开始往外漏大实话。
    可想而知,平日里,宋哥得多操心。
    感觉这伙人的所有心眼,都长在宋福生的身上。
    士兵们开始分:白斗篷。
    宋福生将两袋子面包送过来时,一瞅:这不就是林海雪原嘛。
    宋阿爷一跺脚,跑没影了。转头出来,手里拿着几块大白布,甚至还有屉布。
    也分给跟上山的小子们。
    宋富贵嫌弃地接过屉布:“阿爷,人家披的那白斗篷,趴雪地里瞧不着。你给我们的是啥,一人就这么一小块,我们捂脑袋上吗?捂住脑袋,顾不上腚。”
    耿良冲手下喊:“有多余的给他们也分一分。”
    出发。
    爬山的路上,带着武器、背着干粮、拽着爬犁,耿良以及耿良附近的人还听了个故事。
    是大郎给讲的。
    因为宋二婆子家大孙子,昨晚就住在宋福生家西屋,他就显摆似的,讲昨夜听来的“话本子”。
    可是他表达能力不行,这孩子有点磕巴。
    要不然挺能干的,但是为什么逃荒一路包括到了这里,总是听不着他说啥呢,就是因为有点磕巴。
    越着急越磕巴。
    大郎没招了,听的磕磕巴巴实在费劲,就接过话头讲了起来。
    “鸟机?”
    “对,在天上飞的,长的像大鸟一样,烧一种燃油,就能飞起来,我妹子编的。”
    有士兵稀奇得不行:“挺会编啊。”
    当大郎讲到降落伞时,更是有好些个小子一起问:“身上背包跳下去?”
    “啊,我妹子编的。”
    耿良走了好一会儿了,就打算仔细听这些人跳下去后,降落伞打开会变成什么样,结果大郎不说了,他回眸:“接着讲。”
    大郎:“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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