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依次站着:
    陆之婉,安娜的奶娘抱着安娜。
    秦嬷嬷扶着老夫人。
    陆夫人,程姨娘,以及陆夫人和程姨娘身边最得用的婆子。
    陆夫人微皱下眉,那怎么穿着男人衣裳,就穿姑娘衣裳大大方方出来呗。
    心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老夫人就笑呵呵拄着拐杖道:“穿男装好,是个聪慧的,这样才会自在。出门玩,图的就是一自在。”
    陆之婉回眸和母亲对视。
    这心眼子偏的,看顺眼了怎么都是好。
    要是换成别府家的小姐再试试,祖母定会说:成何体统。
    就是她陆之婉穿男装上街也会被说。
    她当姑娘那阵又不是没穿过,那阵偷跑出府玩,祖母就说过她淘气。
    娘俩一起无语,陆夫人也不敢随便发表看法了:行啦,好坏是不能说的,婆母好不容易出府看看市井散散心,别给惹不高兴喽。
    老夫人着急呦,拄着拐杖又向前走了几步,扶着阳台栅栏道:“看不清模样,怎的像误在了面儿人那里。”
    宋茯苓确实被那好玩的面人绊住了脚,在那摊子前问东问西,一脸跃跃欲试。
    米寿嚷嚷:“您给捏个小耗子。”
    宋茯苓打断弟弟:“别只捏小耗子,捏个十二生肖,我要一套。”
    钱佩英在后面提醒:“问问会不会坏。这都是面粉做的,别回头裂了馊喽,全扔,白花钱。”
    老手艺人急忙解释:“夫人,您放心,别看咱这是面儿捏的,但这里头有蜂蜜会上色还会用到蜡,保准儿不会裂开长霉。”
    宋茯苓将手里咬一口的糖人给了老妈。
    撸了撸袖子,终于忍不住下场:“师傅,你该算银钱算银钱,只是你让我捏一个呗,我要捏一个大元宝,您再给上了金色石蜡。”
    米寿一听就明白了,“姐,你又要逗奶气急败坏,看回头她以为是真金子用牙咬。”
    桃花和宝珠她们就捂嘴笑。
    钱佩英举着糖人问闺女:“你不吃啦?”
    “不吃。”
    钱佩英又看了眼桃花她们几个手里都有糖人,这茯苓,出门听见货郎叫卖就买糖人,那闺女不吃,她打扫了吧。
    这是啥呀?
    钱佩英咬了一口,这不就是她小时候吃的嗦啦蜜嘛。
    楼上的陆夫人问三女儿:“那位是她母亲?”
    陆之婉:是,是吧。
    她对宋胖丫母亲的印象还没有马老太深。
    老夫人也正眯眼看向钱佩英,这就是她孙儿将来的岳母?
    “好,好哇,从小事儿见性情,在后面能耐心的等着儿女挑小玩意儿,一瞧就是个温和的性子,你们说,是吧?”
    谁敢说不是。
    老夫人回头瞅眼陆夫人,松开秦嬷嬷的手,改扶住陆夫人的一只手道:“儿媳,我瞧着你俩性子都是好的,往后应是能有话聊。”
    陆夫人在心里一叹。
    这一瞬,真觉得自己应该少些挑剔。不为别的,为婆母的良苦用心。
    婆母居然在看她的脸色哄她。
    婆母是什么身份,有必要这样吗?
    而老人家图什么。
    不过就是图将来两家能处的圆融。
    最终为的是珉瑞顺心顺意,别让珉瑞夹在中间为难。
    她是当亲娘的,珉瑞是她生的,就这一个儿,她其实和婆母不该是一样的心思?挑剔也是为了有更好的女孩给儿子,可是儿子就相中了,就觉得这个女孩是最好的,那就不挑了吧,应该是这么个算法吧?
    陆夫人回握住老夫人的手,笑了下:“母亲说的没错,咱们又不像男人家在朝上聊大事要讲究个立场,婚嫁,亲家之间无非就是聊儿女的日子,我们应是能有话说。”
    陆之婉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再次体会到祖母偏心。
    祖母那真是不惜一切给弟排除障碍。
    瞧给母亲难为的,不表态是不行的,必须要陪着一起顺嘴夸奖。
    说白啦,家里就是男娃少,就弟弟那一根独苗,自从父亲……
    弟弟更是祖母的心头肉。
    祖母那是一点儿也不想让弟弟受委屈的,要是稍稍夹在中间难为弟弟一点儿,别人还没怎样呢,瞧这架势,祖母就会受不了。
    换成别的府再试试,不用举例别家,就换成她婆家齐府试试。
    咱都不提宋胖丫那身份压根不可能。
    即便可能,要是像她们家这样在楼上观望,看到宋胖丫穿男装,她娘当街吃糖人,想必会有一堆嘲笑的话说出口。几房之间要是再存着其他心思,回头都会当一乐向外讲。
    不提宋胖丫,就说她弟吧。
    别人府里要是孙儿多,这个孙子不好不提气,换下一个。
    哪有当祖母和母亲看儿孙脸色的,都是几个儿孙为家中地位争抢着表现,会撒娇,争宠。
    你再看她弟,只最近多给家里传了几封信,祖母和母亲喜的就跟什么似的。
    “捏完了没有哇?”这一会儿,老夫人已经坐在搬来的太椅上了。
    陆之婉急忙回神,感慨那些做什么,竟想没用的。
    再说别府拿十个弟弟换她弟,她还不干呢,她弟珉瑞可是独一无二的。
    陆之婉探身望了望,“祖母,捏完啦,宋胖丫和她娘她们,随人群向这面走来啦,一会儿走近您就能瞧清脸啦,孙女都看见我弟院里的小全子了。”
    “恩,我也瞧见那个叫小全子的。”
    小全子此时正在给宋姑娘开道,恨不得保驾护航。
    只是宋福生早在出发前就警告过小全子:你带人非要跟着,不让四壮跟着也行,四壮随我去镖局。但是,不准大摇大摆。
    宋福生心话:咱啥身份啊?你家少爷有身份,国公府有身份,可是我们却至多有个入京身份证。本身就是借光住在别院的关系,咱又不是陆家什么亲属,出门装啥呀。
    所以,就逛逛街而已,别弄的跟国公府正经主子出行的架势。假的,咱是赝品,要低调。
    宋福生还警告小全子,不准给花钱,他有给钱。
    就怕陆畔看他面子,到时一安排就安排全套的。
    小全子的所有行为不都是陆畔示意的吗?
    陆畔那孩子大方,当初就能干出给不太熟的米寿百两银钱的事儿,谁知道媳妇闺女她们买东西会不会也给买单?有种到了地盘全包的架势,可用不着。
    先生不让大摇大摆装逼,小全子就只能费力在前面人流里挤,尽力给宋姑娘先蹚出一条道来。
    赶考的人太多,摆摊的全出摊,这条街又是人流最多的,也难为小全子单臂在前面开路,其他小厮在两侧和钱佩英她们身后护着。
    “哎——卖小盆来卖小罐儿,喂猫的钱呦,攒钱的罐儿。”货郎身穿深蓝色长袍,肩搭麻布袋,手摇拨浪鼓叫卖道。
    在这个货郎摊的旁边还有卖文玩核桃、手撵葫芦的。
    宋茯苓站住脚啦,领着弟弟:“娘,我们去看看。”
    钱佩英想喊:
    闺女,快少买一些破烂吧。
    刚就买十二生肖,你说这玩意儿还得背回去,摆哪里还落灰要擦的。这又要去买小罐、买核桃。
    家里不有的是核桃?咱东北产啊。
    这孩子,像没长大似的,比米寿还贪玩。
    这俩摊子就离会宾楼不远。
    宋茯苓手里拿着小破罐,恍恍惚惚听到鸽子哨一抬头,那张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的小脸暴露。
    老夫人抓了下手中拐杖,就看见了。
    陆夫人也情不自禁紧挨住阳台栅栏探头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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