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唐鸢的哭声已渐止,未及她出言解释,只见一小厮火烧眉毛的奔来,神色惶然,边狂奔边叫嚷:“不好了,不好了!”

    这时,刚前后脚赶来,正踏入唐鸢小院的吴氏与程氏见状,落在后面的程氏忙训斥:“慌什么,慌什么!大清早的,听着叫人晦气!”

    吴氏亦顿足旁观,接过话:“到底怎么回事?”

    见是夫人,小厮急收住脚,上气不接下气道:“韩少爷……”

    “韩少爷怎么啦?”唐醒之一个箭步冲上前,着急忙慌注视小厮问。

    “韩少爷离开了!”小厮趁着问话的间隙,粗喘几口气,这才将囫囵的话儿说完整。

    话音刚落,吴氏催问:“你如何知晓?”

    小厮忙将手中紧攥的书信呈出,不待唐醒之接过,程氏快若闪电般自小厮手中一把夺过信,欲拆开。

    见状,唐鸢早已冷眼观众人的言行,这会子,急火攻心,欲疾驰夺回信,岂料身体不支,刚起身,羸弱的娇躯便软绵绵瘫下去,直直坠落之余,已然昏厥。

    与此同时,唐醒之冷凝程氏,那星芒眼神令人不寒而栗,程氏怏怏的递过信去。

    这时,梁氏扶起昏迷不醒的唐鸢,众人慌作一团,唐醒之倒镇定异常,吩咐白霜:“定是你二人坐于这廊前一夜,受了风寒,加上腹中空空。去,给三小姐冲一碗糖水来。”

    唐醒之则抱起唐鸢,径直入屋,轻置榻上。

    许久,当唐鸢被梁氏喂下几勺糖水后幽幽醒来,刚恢复意识,第一反应便冲唐醒之道:“爹,将韩旭的留书给我。”

    唐醒之无法,也不敢过分的苛责,只轻声唏嘘:“鸢儿,你这是何苦呢?身子是自己的!”

    边说着。已取出书信,被有了一丝气力的唐鸢抢过,展开阅读。

    事实上,这封信唐醒之早已看过。便是刚刚唐鸢昏迷之际。

    唐鸢用颤抖的双手执信,那苍劲的笔折弯钩中或轻或重的撇捺跃然纸上,原本利落漂亮的钢笔字,此刻却显得那样孤寂,一如唐鸢此刻的心情。有些荒芜。

    “鸢儿:

    原谅我的再次不辞而别!

    事实上,于我而言,上次悄无声息的离你而去,实乃情非得已,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一次,我却不得不离去。

    感谢你为我留下最后一丝尊严,并未若赶走秦竹筱般将我粗暴驱逐,可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已无颜在唐府继续呆下去,更没脸与你婚娶。

    除却默默离去。我已别无选择!

    从前,我一直认为:好男人志在四方,当心怀天下!欲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到头来,不仅一事无成,却成了废人一个,瘸了双足!

    如今想来,自己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些年,盲目的随波逐流,此刻。却是身乏体疲,顿觉:茫茫红尘千万丈,瑟瑟风雨无一所!

    茫然间,我才惊觉:自己寻寻觅觅的。其实早已拥有。而我,却一直未曾发现,将其忽略。

    是你,给了我无处不在的关怀,给了我遮风挡雨的家,为我痴颠疯狂。为我违逆所有……

    而我,却蠢钝的不懂珍惜!

    鸢儿,此刻,我只想告诉你,昨夜桃花林深处我对你所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皆发自肺腑,无一言虚假。

    如今,我心中唯有你而已,全身心的你,再无旁的女子!

    那个军训时于绿荫遮蔽下,烈日暴晒间,灵动妖娆的你,不时拿眼角余光偷瞄我的你;那个见我身负重伤,心疼的哭泣,像个孩子般单纯,替我洗漱擦药的你;那个时常冒着被军校开除偷偷溜出来至我家与我雄辩滔滔的你……

    昨晚,我恍惚间自高处不胜寒的空中楼阁坠落而下,一梦方醒,虽不知下面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幽谷也好,深潭也罢,即便是地狱,我亦无畏无惧。

    因而,下定决心离去。

    我去追寻自己心中那盏不息的烛火,愿它能带给我光明!

    不用为我牵挂,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若有朝一日,我可荣归,定当为你披上凤冠霞帔,与你携手白头,也许,到那时你方才真正相信,今日,我的言语并无掺假,我对你的情意,日月可鉴!

    鸢儿,那只玉佩,原谅我舍不下,厚颜带走了,那是你赠与我的定情信物,是我们那段过往的唯一见证!我只想将它时刻佩戴在身,如同你陪伴在侧。当我想你时,至少还有它在身边,慰藉我孤寂的灵魂!

    在此别过,一句“珍重”,愿鸢儿一切安好!

    韩旭”

    这会子,唐鸢出人意料的,没有涟涟泪湿,亦无瑟瑟颤颤娇躯,只目光呆滞,面色素白似雪。

    此刻,唐鸢心头潺潺流淌的便是往日的时光。

    某日,唐鸢取下自己一直佩戴于项颈间的宝玉,递于韩旭面前。

    “韩旭,这是我自出生伊始便佩戴在身的生肖玉,今日,我将它送予你,当作我们的定情信物。日后,当你想我时,抚摸它,便如同我在你身边。”

    韩旭接过宝玉,细细端详,轻轻摩挲,尔后将它佩戴在项颈间。

    那一根纤细如丝的红绳,系着沉沉的玉佩,几不堪重负!

    那红似血般,曾饕餮了唐鸢心尖的沸血,而那玉,因着经年累月的佩戴,原本温润通透的玉身已是泛着丝丝血色,竟是沁入玉体,化为一支密不可分的血脉。

    梁氏只紧紧搂住唐鸢。

    唐醒之出言相哄:“鸢儿,既然韩旭多番离去,这样的男子,你又何必对他死心塌地呢?你还是好好将身子养好,日后,爹会替你再择佳胥,保准比那韩旭强上十倍,百倍。”

    “是啊!”吴氏忙附和:“鸢儿,身子要紧,想开点!”

    程氏亦咋咋呼呼,不甘落于人后:“三小姐,你为了那韩旭,当初寻死觅活的,差点丢了小命。尔后,疯疯癫癫不似常人,此番,好不容易痊愈,可别再钻牛角尖了!像这般不识好歹的东西,去了正好,省的日后留在府上闹心!

    “劳两位姐姐挂心!我会好好劝鸢儿的!”梁氏柔柔的声音入耳。

    程氏的声音尖尖的,很是高昂:“初见韩旭,我还真被他给惊艳了,那小模样当真是千里挑一的俊逸飘尘,心道,我们三小姐果然独居慧眼,挑到这样样貌绝佳的男子不说,还是个谦谦君子,才气逼人。难怪,三小姐为他那般,誓死与张家悔婚!不想,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空有一副好皮囊!这样也好,总算这小子懂得知难而退,大约忌惮我们唐府并非好相与的!”

    一番声情并茂的高谈阔论,分明是幸灾乐祸!

    瞧,程氏正掩帕浅笑,流转的眸中哪里有分毫的心忧!

    此刻,唐鸢只觉万念俱灰,提不起半分兴致与那嘴损的妇人斗嘴,只蔫蔫的躺下。

    唐醒之看不下去,出言训斥:“数你话多,偏你知的比旁人多!”

    窗外,初夏未至,那不安分的蝉儿已不耐日头焦躁,吱吱……的叫唤,扰的人心烦意乱。

    “霜儿,去将窗户关上!”唐鸢命令着,转而,对众人道:“鸢儿乏了,此刻只想休息,惊扰了爹爹和大娘二娘,你们先回去吧!待睡醒后,再去给各位长辈问安!”

    说罢,自顾的阖眼。

    众人纷纷识趣的告辞,唯留下梁氏照顾在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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