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wayne……?”

    “嘿,gary……”

    华生医生感到眼前无比耀眼。屋子里太明亮了。不,不是因为灯打得太亮了,是因为房间里太星光熠熠了。

    曼联的核心韦恩·鲁尼,曼联的队长加里·内维尔,当然还有迈克尔·欧文,三个英格兰国脚同时窝在这个看起来像是酒吧的私人会所里。还非常爽朗地冲他打招呼:“嗨,你是华生医生吧?我看过/我妈看过你的博客新内容,很酷~”

    欧文补充一句:“我还把你的博客推荐给sir了(弗格森爵士)。”

    ——真的吗!

    华生捧着果汁饮料——因为这里都是国脚们,运动员不能喝酒——觉得虽然没沾酒精,但已经眩晕了……

    “那么这位一定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同样以写作文笔著称的加里·内维尔把头转向了夏洛克,非常感兴趣又发自内心地说:“看过那么精彩的华生医生的推理故事,真想见见您的真人啊。”

    夏洛克微微一笑,不动声色但又幽默地说:“well,你们一定不是来见我的。很多人认为不成为我的委托人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代表你不会遇到麻烦和困扰。”

    在场众人迅速把视线投向西弗勒斯。

    事实上,西弗勒斯没及时回过神来。灯光太亮了,或者说别的什么原因,他一直盯着前面这个小胖子的谢顶……。

    ——不,不是谢顶,这么说太伤人了……

    ——但是,他长得……真的很……

    “……医生?”鲁尼意识到不知为何西弗勒斯一直盯着自己的脑门看,不禁心中有些忐忑……

    ——真的太像红魔弗雷德了!怎么回事!

    ——那胖胖的块头!那土豆一样的脸!还有这萌系表情!怎么回事!

    “……啊对不起,”西弗勒斯很快回国神来,轻咳了一声,恢复淡(面)定(瘫)的表情:“很高兴认识你们。”

    众人都不知道此时一千只鹰头马身有翼兽从西弗勒斯心中呼啸而过:难道有的人在一个俱乐部呆久了就会越长越像他们的吉祥物吗?还是说鲁尼其实就是红魔弗雷德变的……西弗勒斯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被这种脑补吓到了。

    “医生!这个送给您。”欧文笑得非常之天使,把一只木质的小盒子递给了西弗勒斯。

    “噢……谢谢……”西弗勒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份证书。

    “一匹赛马的所有权?”夏洛克坐在一旁,看都没看就剧透了。

    “您真不愧是名侦探!”欧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鼓掌了。

    “well,这很简单,”夏洛克晃着杯子说,“欧文先生喜欢赛马并且投资了马厩,以弗格森爵士为首,曼联也是英格兰足坛热爱赛马的球员最多的地方……”

    华生不由得赞叹道:“那一定很贵了……赛马都是几千几百万镑往上走的……”

    “不不不,”欧文赶紧摆手,“这是我家的马刚下的小马驹。刚好这个时候出生,觉得与斯内普先生有缘……现在也还是放在我家马厩里养着,等它大了您可以派它去比赛,不会怎么费事的。”

    他打心眼里觉得西弗勒斯这种高人,是给不了钱的。给了金钱人家都不一定要,说不定还觉得看不上眼……但是治好了腿这件事呢,怎么感谢也不够。

    果然,西弗勒斯心中对赛马毫无概念,对可能价值一幢别墅的小马驹根本不在意。如果欧文再送他一尊奖杯,说不定他能兴奋点……众人见他随便收了起来,既不矫情也不惊喜,只是淡然道:“谢谢。”

    欧文点了点头:“那有时间请您一定去我的马厩看看……”

    “我会的。”

    “话说这是piggy吧?”鲁尼有些眼馋地说,“这只我很看好的!一两年后它一定跑得非常快……”

    “我到时候给你再挑一只啦……”欧文笑着摇摇头,随即正色道:“斯内普医生……其实我们今天找您,是为了另一件事……”

    “嗯。”西弗勒斯点了点头,安静地想,今晚我一直在等着你说……

    然而就在此时,私人会所的房门忽然开了。

    华生感到眼前又是一阵星光闪耀。犹如置身百事或者耐克的广告片一般的场景,切尔西的队长和副队长特里和兰帕德一起进来了。和曼联帮们凑在了一起。两个人刚打完比赛,一定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更衣室里冲完澡,脱了球衣球鞋就往这边赶。他们居然都换上了西装。

    现在房间里足足坐了5个英格兰国脚,仿佛百万伏特的灯泡在发电那么耀眼。

    哦,天哪。华生不可控制地想,假如这个时候莫里亚蒂作死地丢一颗炸弹过来,英格兰队就基本算是完蛋了,明年世界杯小组赛也不用想了……

    ——等等,这场景有些不对!

    华生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特里吗!john·terry!他刚刚在开赛时就被夏洛克判断出……那啥……

    他抬头先看看夏洛克,夏洛克以一种微不可见的表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天哪。特里真的出轨出轨出轨出轨还撬队友老婆了……

    华生医生觉得再也无法直视特里那张离的很近、看起来明明很靠谱的大块头的脸了。

    夏洛克又给了他一个复杂的表情。

    完了……军医的八卦之心不可控制的熊熊燃起了:今天这个房间里,出轨的男人不止一个……等等……你们英格兰队为何这么乱……

    ——但是!更重要的是,英格兰队内不是不和吗!

    ——什么时候曼联帮和切尔西帮这么熟了?比赛完大佬们还能一起出来聚会?!

    他听见特里和兰帕德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打招呼,兰帕德还过去和欧文握了握手,问道:“说了没有?”

    欧文道:“你们来的正好,正准备说呢。”

    我擦。华生医生风中凌乱了。《太阳报》上天天讲英格兰国家队更衣室里硝烟味十足,时时刻刻帮派斗争搞得头破血流,看到这一幕主编会不会自剖双目?

    西弗勒斯有些惊讶,他也忍不住看了特里一眼,再看了夏洛克一眼……好吧,这场景有些奇怪。切尔西不是刚刚输了吗?输了还可以看起来很镇静地和敌方队员见面聚会什么的……看来他们真的有非常重要、不得不聚在一起的事。

    他听到欧文终于朗声道:“是这样的……斯内普医生,我们想请您……救救加斯科因先生。”

    “或者您的团队。”加里内维尔补充了一句。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那是谁,就只见华生险些一口水喷出来了,大惊失色:“你们说加扎?!”

    房间里的曼联帮都沉重地点点头。

    “……你们都是为了加扎?!”

    “是的。”特里看着华生。房间里的切尔西帮的两人也表情凝重地认同了。

    “哦……上帝啊……”华生说着觉得自己的语气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了,不知怎么的他就把手放在了靠近心跳的地方,那是划十字的祈祷动作的起手式——“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吗?他……又进医院了?”

    “是的。”一直有些沉默的兰帕德低低地说,“我姨父亲自送他进的重症监护室。”

    “……上帝啊!多亏了有雷德克纳普先生……”华生如遭重击,难受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兰帕德也有些伤感,话多了起来:“我姨父原本打算帮他的。他甚至说愿意每天早上接他去训练场,让他帮助一下那里的孩子……那并不是为了孩子们,而是为了加扎。因为加扎自己就是个孩子吧?我姨父说如果那样做或许能够改变他一些,你们知道,每个人都看着他一步一步变成这样,所有能做的好像都已经做过了……”

    他说着,仿佛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

    加里内维尔摇摇头,解释道:“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如今送重症监护室可能每天都要几千英镑。钱倒不是问题,我们这批人每人凑一凑都是可以的,可是那没什么用……你知道么,这已经是他第十五次在康复中心治疗了和第三次进重症监护室了……他的主治医师都劝我们放弃,说他的器官已经衰竭得很严重了,和乔治·贝斯特最后那几年很像……”

    雷德克纳普人称老雷,是兰帕德的姨父,也是英国本土著名的教练。

    老雷确实那么痛心地对媒体说过。见报的话很煽情:“只要能改变加扎,我做他的司机都行。”

    能让老雷说出这种话,连兰帕德这种亲戚都做不到。放眼英格兰,大概只有一个加扎了。

    华生医生叹了口气,开始用著名博客作家的思路,给还比较摸不清状况的西弗勒斯讲起了加扎的事——

    ——保罗·加斯科因,昵称加扎,英格兰三十年来的第一天才,和他相比,欧文自认只能算半个天才。

    ——惊艳惊鸿惊世人,作天作地作大死,乃此人一生的写照。

    帅得惊天动地,实力也逆天到惊天动地,英格兰足坛似乎每隔十年或者二十年就要出一个这样的绝对巨星。从乔治·贝斯特到贝克汉姆,加斯科因正好生在他们中间,颜倒是没有达到小贝的程度,天赋和作死程度绝对不比乔治贝斯特差。

    天赋在于:身为欧洲人却有不输给南美人的强大盘带技术,加上壮如牛的身体素质,机具想象力的突破和组织能力,在英格兰这种地方堪称开了外挂一般的存在,1990年曾在世界杯上拯救过英格兰队——总的来说就是,你能想象装甲车有着飞天扫帚般的技术和灵活性么?

    特里曾说加扎是他自己乃至整个国家的英雄。正如欧文是华生那一代中年男人的回忆,加扎也是。只不过大家看着欧文仿佛看着弟弟或者儿子,而看着加扎,仿佛看着另一个永远也没有长大的自己。

    但对于特里和欧文这一代的人来说,加扎就是他们曾经的英雄,像一颗星星划过夜空,流下的是天幕的眼泪……荣誉,利益,地位,其他一切都无所谓,在这颗眼泪面前,请把英格兰曼联帮切尔西帮或者阿森纳帮利物浦帮之类的一切都放下吧。在这一刻,他们愿意为这个男人团结起来。

    作死在于:酗酒,酗酒,和酗酒。此人一生都毁于酒。酒精毁了身体,毁了家庭,毁了前程和一切……在酗酒并殴打前妻之后,他的儿子甚至愤然对记者说希望父亲能永远离开他们。截止目前为止,加扎已经进入康复中心十几次,康复中心的人都很失望,因为他的康复经验已经可以出一本小册子了,但依然没有用,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失望。他自己清醒时也说感到痛苦和悔恨,但就是无法戒掉酒瘾。

    2003年,加扎被英国足球基本上彻底放逐时,曾来到中国的甘肃天马队踢球。他对记者承认,自己已经踢不了球了,实际上就是来中国喝酒的,听说青海有特别的酒……后来甘肃天马的老板回忆起来,说他一天喝10瓶,有一次开赛前喝得醉歪歪,居然还进了一个球。令人既感叹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的水平,又为加扎的天赋和作死而大为痛心。

    西弗勒斯一一听来,忽然想到前生旧事,觉得有些怅惘:“他酗酒以后会打妻子和儿子么?”

    “是的……”欧文慢慢地说,“他儿子现在才十二三岁。他前妻很早就和他离婚了,可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去找她……”

    屋子里忽然变得有些安静。人们都看到,不知为何,这位气质凛然的神秘大师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

    那只不过是一瞬间。一瞬间之后,黑发黑眸的男人睁开眼,淡然道:“请继续说吧。”

    加里内维尔道:“2005年的时候,我们去参加了乔治·贝斯特的葬礼。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过。我们实在不想见到加斯科因也变成那个样子。”

    乔治贝斯特则是英格兰另一个传奇了。贝克汉姆好歹算是努力型的巨星,而贝斯特和加扎都是天赋太逆天型——贝斯特简而言之,就是贝克汉姆的脸、加斯科因x2的天赋以及加斯科因的作死x2,并且已经先一步因为酗酒器官衰竭而死了……

    “所以,你们希望我做什么呢?”西弗勒斯道。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欧文道,“全欧洲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美国的康复中心加斯科因先生也去过。本来我们都不抱希望了,但是,既然连我的腿先生都能治好……”

    “您的抗过敏特效药最近也快上市了吧?”特里望着西弗勒斯,“新闻上都在说这件事。我相信那不是炒作……事实上,我的家人中也有人有这种过敏,我对此非常期待……无论怎样,假如您有一个医疗团队的话……如果您有办法……我们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愿意付出尽可能多的酬劳……恳求您救救加斯科因先生。为了英格兰。”

    为了英格兰。英格兰队长低低地说着,整个房间仿佛陷入了一种神秘的、有些悲壮的恍惚气氛里。

    华生也用殷切的目光打量着他。整个房间里唯有夏洛克十分冷静,一直置身事外。

    西弗勒斯点点头,道:“我需要看看他才行。他现在在伦敦么?”

    ……

    ……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切尔西球迷的郁闷仿佛可以弄醉整个西伦敦。但如果媒体拍到特里兰帕德和加里内维尔鲁尼走在一起,还浑身弥漫着酒味……就耐人寻味了。

    事实上,刚刚走进康复中心的走廊,几位国脚就捏起鼻子,脸都黑了。

    ——酒精!酒精!

    ——damn it!护理人员不管了么!不要放弃治疗啊!这还算是康复中心吗!

    西弗勒斯也心中摇头,这位昔日的天才加斯科因可真够作死的……只是,这世上的作死,若只是一个人的作死,于世间又有何妨呢?偏偏世上从来没有这么单纯的事,孽缘总是因果纠缠,好比走私贩偷了玉簪,却害的是前女友……

    酗酒堕落者,害的并非自己一人。世间最苦最无辜莫过于其妻儿,十一岁前住在蜘蛛尾巷的西弗勒斯,便是如此。

    若不是遇到了一个红头发的、笑起来非常灿烂的女孩子,他大概也会把蜘蛛尾巷的自己永远埋葬。然后在黑暗的道路上一路成魔,永不回头。

    恍惚的回忆交错间,西弗勒斯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为了那个也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吧——不要让蜘蛛尾巷的故事,在这世间重演。

    然后,他们绕过最后一道门,在酒精的气味和咣当的酒瓶声中,听到了高昂的读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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