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榻上的两人依旧如火如荼。

    一人掠夺,一人承受。

    江南驿站那夜,她希望自己死过去或者晕过去,没有搀。

    可今夜,她却真的晕过去了悦。

    因为他就像是一只隐忍了很久的兽,一旦欲.望的缺口被打开,就像是山洪暴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知餍足地要着她,翻来覆去地要着她。

    直到她眼前一黑,晕过去。

    ************

    外殿,只剩下王德一人,坐在灯下。

    已是四更的天。

    其余的宫女太监都早已被他打发去睡了。

    虽然他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怎么回事,但他想,作为下人还是有点眼力劲比较好,谨慎总归不会坏事。

    夜越发静谧,内殿的动静就显得尤为明显。

    他自是听得清楚,这跟那些妃嫔侍寝一样一样的,男欢女爱么,只是,动静更大,也明显更激烈。

    而且,这动静竟是搞了一整夜。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天子虽正值风华年少,可因为性子偏冷,并不是重.欲之人,召妃嫔侍寝的日子并不多。

    以前华妃盛宠,也并非夜夜笙歌,侍寝的日子只是相对别的女人稍多一些,也是屈指可数。

    现在庄妃更是,虽蒙圣恩,却也极少侍寝。

    就连皇后秦碧,一月也就最多一次两次。

    此次江南回来,原本以为出门那么多时日,回来至少应该召皇后侍寝的。

    不管是出于一个男人正常的需求,还是出于帝后之间应该有的规矩,也是应该的。

    然而,也没有。

    前日在太后的凤翔宫用完宴回来,敬事房送来绿头牌。

    他端给他,他甚至以为他会召皇后,所以,将皇后的放在最手边。

    他没翻,说太累。

    他理解,毕竟一路奔波,他想皇后应该也会理解。

    昨夜,敬事房又送来了绿头牌,他又没翻,什么都没说,就让退下。

    他想,可能是因为西南之事烦心。

    今夜,他也端了绿头牌给他,他说要批奏折,让他研墨。

    研墨之时,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问他,批完奏折是去来仪宫,还是去步云宫,要不要先去通知对方准备一下?

    皇后住来仪宫,庄妃住步云宫。

    皇后终究是皇后,且跟太后同气连枝,而庄妃的父亲右相,在他们出门在外的这段时日,打理朝政。

    至少应该召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侍寝吧。

    第一日可以说太累,第二日可以说是忙于多日不在的政事。

    这已是第三日,总归……

    男人没理他,兀自批阅着奏折,就像没听到一样。

    他便也不敢再多问。

    后来,四王爷来了。

    再后来,就发生这事儿。

    其实,在这之前,他还有些小郁闷呢,还以为那个男人是因为青莲。

    毕竟在江南驿站那夜,青莲侍寝了。

    然后,青莲侍完寝之后,这个男人竟一直不召人侍寝。

    虽然他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为了哪个女人而再不去碰别的女人的人,何况对方还是长他那么多岁数的青莲。

    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又不得不让他朝这方面多想。

    他现在跟四王爷搞得天翻地覆的,他忽然就释然了。

    正坐在那里七想八想着,内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自里面打开。

    闻见动静,他回头,就看到男人只着一件寝衣自里面走了出来。

    他连忙起身过去。

    “皇上……”

    男人已随手拉上内殿的门,他想偷扫一眼都没来得及。

    “走,出去走走!”

    男人声音带着几分苍哑,说完,径直走在前面。

    王德怔了怔。

    这个时候出去走走?

    都已经四更的天了,五更就要准备上朝。

    见男人白衣轻荡,已经出了大门,他连忙扯了边上衣架上的厚披风,追了上去。

    ************

    郁墨夜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龙吟宫里他的龙榻上,他不在。

    殿内烛火摇曳,说明还是夜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眸子空洞地转,她动了动,发现全身酸痛,就连手臂都不舒服,腰腿尤甚。

    还有那里,火烧火燎,比江南那夜更加强烈,也提醒着她,夜里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撑着身子缓缓坐起,身上的被褥也因为她的动作滑落至腰际,她什么都没穿。

    垂下眸子,她看向自己惨不忍睹的肌肤。

    片片淤青、片片红云,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受过很严重的暴力虐待一般,特别是胸前尤其严重。

    她稍微动了动,就感觉到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

    身下有热流出来,她掀开被褥,借着床头的烛火看了看,原本还以为是那夜处.子血没破干净,结果发现不是。

    是他的东西。

    那他应该已发现她不是完璧了。

    不知道他作何处理?关于她女扮男装欺君,以及她以残破之身侍君。

    会赐死她吧?

    他自己也说了,先什么后杀。

    毕竟此事有多严重,她心里有数。

    欺君二十年,何止欺他一个君王,连带着她的母妃也欺了先帝,欺了所有人,甚至包括岳国。

    如今又加上她以蒲柳之身侍君,更是要罪加一等。

    罢了,横竖是个死,就看怎么个死法了,是死得痛苦一点,还是死得痛快一点?

    她寻了寻自己的衣服,榻上榻下都看了看,没找到。

    蹙眉,她转眸环视左右,瞥见床头的灯座下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干净的衣服。

    微微怔忡了片刻,她伸手将那一摞衣服拿过来。

    总共有三件,一件白色的里衣,一条白色的亵.裤,一套朝服。

    抖开里衣她发现袖子是剪过的,亵.裤也是,裤腿剪短的,只有朝服是完好的。

    很明显,里衣和亵.裤是他自己的,朝服可能是让人去尚衣局拿的?

    虽然袖管裤管都剪短了,但是宽大没法变,所以她穿在身上,依旧大得惊人,不过,穿在里面也无所谓了。

    朝服还好,穿着不是太夸张,也正好将里面那些大的都遮住了。

    艰难地下床,她不知道男人哪里去了?

    她只知道,不在最好,她好离开。

    捡动第一步,她脚下一软,差点摔跤,她站在那里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向门口,开了内殿的门出去。

    让她意外的是,外殿竟也一个人都没有。

    王德不在,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烛火倒都是亮着的。

    也好,免得被人看到尴尬。

    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出了宫门。

    宫门口她来时的马车还候在那里,家丁正靠在车架上打盹儿,她走过去碰了碰家丁。

    家丁惺惺松松睁开眼睛,见到是她,面色一喜:“哦,王爷总算出来了。”

    连忙跳下来替她撩开门幔。

    ************

    郁墨夜回府就睡下了,也没惊动任何人。

    其实那时已经五更天,是要准备上朝的时辰,但是,她不想去了。

    那一刻,她只想睡。

    只想沉沉睡过去。

    可是刚躺下,她又惊觉过来,不行,她还不能睡。

    她要去买药,避子药。

    想起在龙榻上醒来时,身下涌出的热流,他定然是全部都喷薄在了她的体内。

    她得赶快服药才行。

    而且,该上朝的时辰她不上朝,倒在房里睡觉,顾词初、锦瑟,还有青莲她们也定会起疑。

    她不知道,一个人活着为什么会这么累?

    真的好累。

    原本是想自己走着去医馆,因为用马车的话,家丁跟在一起,会不方便。

    可她实在走不动,便只好坐了马车,假装去上朝,在快到医馆的时候,下车让家丁回去,借口自己要去办点事情,等一会儿会跟其他的官员同车上朝。

    在医馆里买了避子药,又想起还得有地方煎才行。

    回府定然不行,青莲一看药便知。

    所以,她又不得不寻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并给了些银子小二,让他将药煎了,自己正好在客房里安静地睡一觉。

    小二将药煎好端上来的时候,她正睡得天昏地暗,小二喊她,她让放桌上,又继续睡。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猛地想起避子药,赶紧翻身下床端起药碗便喝,一口气将早已凉透的一大碗药喝光。

    气喘吁吁地将碗放下,她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呆呆了很久。

    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抬手揩了揩嘴角,她下楼结了账回府。

    府门口,顾词初和锦瑟焦急地徘徊。

    她远远地看到,还以为是关于她欺君的圣旨已经下到了王府。

    想想都这个时辰了,也是该到了。

    站在原地踯躅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直面。

    她可以逃,王府的那些人怎么办?

    而且,那个男人若想抓她,有千百种方法,他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识过。

    指不定她现在四周看不到的地方,就是他的隐卫呢。

    微微苦笑,她举步回府。

    见她回来,顾词初跟锦瑟都迎了过来。

    “王爷去哪里了?妾身担心死了。”

    “是啊,今日早朝没上,王爷又迟迟不见回来,派了人到处找也没找到,妾身还去宫里寻了一圈,还以为王爷出什么事呢?”

    两人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王爷没事吧?”顾词初握了她的手臂,满眼关切地问她。

    “没,”她摇摇头,这才敢相信赐死的圣旨还没到,牵起唇角笑:“能出什么事?就是在街上逛了逛……”

    忽然意识过来锦瑟的话,问她:“今日早朝没上?”

    锦瑟摇头,一脸疑惑:“王爷不知道吗?那王爷……”

    顾词初亦是探究地看着她,深深浅浅地打量。

    她可是穿着朝服呢,早上出门也是说去上朝的。

    “哦,”她也立马意识过来自己的失言,连忙解释道:“我有点事耽搁了,昨日已经跟皇兄说过了……并不知今日不上朝,为何没上朝?”

    前面随便搪塞了一下,她的重点是后面。

    难道因为昨夜的事?

    可昨夜的事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没心情上朝的是她,也不是他啊。

    “听说,好像是去西南跟贼匪谈个什么判,一早就启程了,所以没上朝。”

    “五王爷吗?”郁墨夜怔了怔,郁临旋启程,跟其他人上不上朝有何关系?

    “不是,是皇上。”

    ************

    连山镇是大齐最西南角的一个镇,此镇其实面积极大,却因群山环绕,交通不便,就远没有临近的镇繁华。

    而且,此镇最高的一座山,紫瞳山上有个天明寨,那是一帮贼寇的据点,远近闻名,所以,为了安全,不少人路过连山镇都宁愿弯道绕过,以致于连山镇越来越萧条。

    就连镇中心的集市,都稀稀落落没多少商贩。

    赶集的人也不多,跟京师摩肩接踵的热闹场面简直天上人间。

    此时路边一个卖地瓜的小摊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躬身挑着地瓜,让小贩秤一下斤两,自己起身掏钱袋。

    起身的瞬间也不知咋地,整个人忽然就“砰”的一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可吓坏了小贩,连忙又是上前晃人,又是大喊路人“救命!”

    虽赶集的人不多,可有热闹看,还是迅速聚集了一圈围观的人。

    “有没有会医的,请问有没有会医的?”

    小贩生怕人死在了他的摊前,急急问围观群众。

    却无一人上前。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白眼都翻了起来,一副快要死极了的模样。

    众人骇,却无能为力。

    这时,一身材高大的少年拨开人群进来,“我试试。”

    少年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背着一个同色包袱,五官俊美、风姿阔绰,声音亦如四月的清风朗朗。

    只见他上前,白璧的大手搭上中年男人腕上的脉门探了探,又探向颈脖处的脉搏,再又挑起对方的眼皮看了看眼瞳,最后又俯下身去附耳在对方的胸腔处细细凝听了稍许,便一脸的了然。

    在众人的注视下,少年自包袱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中年男人的口中,然后修长的手指一点对方喉间穴位,迫使已经陷入晕厥状态的男人将药丸吞下。

    “没事了。”少年起身站起,声音亦如他的神色一般淡然。

    果然,地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抬手揩了揩嘴角的白沫,坐起身。

    围观众人惊呆。

    妙手回春大抵就是如此吧?

    中年男人磕头谢恩:“多谢神医救命之恩,多谢神医……”

    少年虚虚一扶男人,云淡风轻地笑:“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无需挂怀!”

    说完,将手中药瓶交于男人,“每日一粒,服满一月,此疾可根治,再不复发。”

    末了,挽起包袱就准备拨开人群离开。

    “神医请留步!”有声音自人群中传来。

    少年脚步一顿,回头。

    两个年轻男人从人群后走出来。

    “看神医似乎不是本地人?”其中一年轻男人问。

    少年略略一扫两人。

    目光瞥过两人手腕上的一个朝阳初升的图案,少年微一颔首道:“不是,我只是云游路过此镇,请问两位兄台有事吗?”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神医能否随我们走一趟?”

    少年疑惑:“去哪里?”

    “天明寨,给一人看病。”

    围观群众一片唏嘘。

    少年却似乎不知天明寨,问:“远吗?”

    “不远,上山便是。”

    待一行人离开,众人散去,中年男人自钱袋里掏出银两付了小贩地瓜的钱。

    小贩心有余悸:“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也算命大了,正好碰到个神医。”

    “是啊是啊,”中年男人频频点头,也是一脸的庆幸。

    转身,朝街尾的方向走,走着走着王德禁不住自己笑起来。

    跟着这个主子微服出来,他可真是过得风生水起啊。

    在江南扮了多日哑巴,今日又扮病人。

    是不是哪日要他扮个死人啊?

    那日夜里,男人说出去走走,他就陪着。

    结果两人几乎走遍了大半个皇宫,一直从四更走到五更,从天黑走到天亮。

    男人一直没有说一句话。

    他也不敢打扰。

    男人负手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

    一直到早朝的时间到了,男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回头,吩咐他:“拟旨!”

    他还以为关于四王爷郁墨夜的,上前候听。

    “通知五王爷,西南不用去了,另,通知百官,今日早朝不上,朕准备亲赴西南。”

    他当时真是怔了又怔。

    都说来西南是赴死,他一个天子,竟要亲临?

    疑惑归疑惑,他却深信他的决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何况还转了一晚上呢,定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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