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抱着六六回到厢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拿了帕子,沾了些温水,轻轻将刚刚故意涂抹在小家伙脸上的血污拭干净。

    帕子绵软,又被温水沾湿,摩挲在脸上,大概特别舒服,小家伙竟是睡了过去。

    青莲勾起唇角,看着这疼人的小模样,她的心里也喜欢得紧惧。

    想着自己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都还没有尝过做母亲的滋味,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失落和惆怅。

    床榻上,郁墨夜还没有醒。

    青莲上前,将怀中小家伙轻轻放在郁墨夜的边上,让母子二人相挨而睡。

    替两人掖好被褥,出门吩咐小翠照看着,她便回她的耳房拿了金疮药。

    客房的矮榻上,王德趴在上面。

    见青莲终于推门进来,王德苍白着脸,虚弱地打趣:“说去拿药,半天不见回来,还以为你把我晾这儿了呢。”

    青莲笑笑,走过去,将手中装药的小瓷瓶递给他,“方才太后娘娘要看六六,我抱去给她看了。”

    “六六?小皇子叫六六吗?”王德眉眼喜悦,甚是激动的样子。

    “嗯,”青莲点头,“小名。”

    边说,边晃了晃手中药瓶。

    王德这才伸手接过,小声嘀咕道:“自己怎么擦?”

    “什么?”青莲没听清楚。

    王德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没什么。”

    青莲睨着他,忽然想起太后让人杖责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去通知帝王的时候,说四王爷病危,便忍不住笑了。

    “公公倒是胆子不小。”

    王德有些懵。

    “四王爷病危这个理由,公公也敢找。”

    原来是说这个。

    说起这个,王德也是一声叹息。

    “哎,当时情况危急,太后又守在秋实宫的门口,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既不能实话实说,也不能说四王妃临盆,那太后要想了,四王妃临盆关皇上什么事,所以……所以,情急之下就只能说四王爷病危,这样皇上来四王府就天经地义。谁知道,结果连累了皇上,为了维护我,跟太后娘娘闹翻……”

    王德觉得有些内疚。

    青莲笑:“没有,公公做得对,青莲说公公胆子不小,其实是说公公勇敢,昨夜得亏了公公,若是青莲一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因为公公叫了皇上前来,王爷母子才得以平安,青莲感激公公,皇上也感激公公,所以,维护公公是必然,公公不要自责。”

    王德听完眼睛都亮了。

    “真的吗?你真的这样想吗?”

    “当然。”

    那你可以帮我擦药吗?伤在后面,我自己擦不到,反正我又不是什么真男人,也不用避讳那么多,而且,也只是后面,而且,就我们两人,又没其他人。

    王德在心里面组织着语言。

    这样说可以吗?

    会不会太冒犯?

    就在他在那里七想八想着,青莲开了口:“公公先躺会儿,青莲去找人过来帮公公擦药。”

    说完,青莲就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王德趴在那里郁闷不已。

    ******

    当王德一瘸一瘸回宫的时候,正逢下朝。

    文武百官们结伴出宫,议论纷纷,甚是热闹。

    “皇上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是啊,好几个请奏,皇上先前一直说考虑考虑,迟迟没有答复的,今日都应允了。”

    “可不是,殷大人请奏的时候,事情还没说呢,皇上就说‘准!’,为官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他这样。”

    “早知道,我也应该将上次请奏被驳回的那个折子,再请奏一遍,指不定皇上就答应了。”

    “哈哈哈,你是想浑水摸鱼啊,事后皇上想起这事儿,你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说说而

    tang已嘛。”

    “对了,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呢?真的,我也是第一次见皇上这样。”

    “可能是因为四王爷的小世子出世吧?”

    “嗯,有可能,上朝的第一件事,不是就宣布四王府的这个好消息吗?皇上跟四王爷兄弟情深,皇上自己又无子嗣,四王爷能喜添贵子,皇上自然也高兴。”

    “嗯。”

    众人纷纷点头。

    五王爷郁临旋和九王爷郁临归也走在其中。

    郁临旋一直没有做声,薄唇却是越抿越紧。

    而郁临归则是跟众臣一样,也很开心。

    只不过他开心的原因,除了替郁墨夜开心,还有一个小私心。

    以萧震跟郁墨夜的交情,孩子满月的时候,天明寨应该会派人来参加吧?

    ******

    凤翔宫

    池轻候在外殿,大太监孔方从里面出来。

    对着池轻略略一施礼:“池才人请回吧,太后娘娘昨夜一宿没睡,现在还在歇着,等娘娘醒了,奴才会跟娘娘说,池才人来请过安了。”

    池轻有些失望,水眸直朝里厢瞅,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颔首:“那就有劳公公了。”

    太后昨夜一宿未睡,她又何尝不是一宿未眠?

    早上听说四王府昨夜喜添世子,她有些懵。

    不是说四王爷病危吗?

    怎么变成喜添贵子了?

    还是说,这两件事同时进行的,比如,因为四王爷病危,刺激了四王妃,然后就产子了?

    可是,她找人打听了,没一人听说过四王爷病危。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昨夜,太后让孔方备车说要去四王府,她是听到的。

    所以,她想过来借请安之际,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夜后来,她想了很多。

    那个男人从未像那样对过她。

    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就算他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对她,也一向是极好的。

    可是,昨夜…….

    她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他并非真的喜欢她,对她的好是假的,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

    所以,太后的势力日益削弱,他不惧太后了,也不想跟太后周.旋了。

    这一点,从先前群臣赏牡丹,他公然无视太后想要将庞淼纳入后宫的意思,将人赐婚给郁临旋就可以看出。

    因为太后失势了,所以,也就不用再给她这个太后的棋子的面子,想对她如何,便对她如何,也不用顾忌她的感受。

    是这样吗?

    可是,昨夜在太后来之前,他对她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挺好的,两人差点就要做上了。

    所以,她觉得最大的是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他是真的喜欢她,对她的好也是真的,却不喜她是太后的人。

    比如,生气她不应该听太后的话,给他的花茶下什么保孕药。

    还比如,以为昨夜太后的举措都是跟她商量好的,以为是她们两个合起伙来算计他。

    所以,宁愿打坐调息,宁愿刺破指尖,也要让自己清醒,也不愿意要她,只是因为生气?

    是这样吗?

    不知道,她同样不知道。

    她很迷茫。

    见池轻蔫蔫地出了门,孔方返回内殿。

    太后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双目轻阖未抬,“走了吗?”

    “走了。”孔方回道。

    只是他不明白。

    “娘娘为何要避才人不见?”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向他:“那丫头过来肯定是想跟哀家打探虚实的,哀家现

    在自己也乱得很,而且……”

    太后微微敛了瞳仁,才幽幽道:“对哀家来说,她似乎用处不大了。”

    ******

    王德回到龙吟宫的时候,帝王正在跟司珍房的玉师在讲解着什么。

    他听了听,似乎是要打造一块玉,样子必须按照帝王亲手画的图纸来。

    不用想,他都知道那玉是送给小皇子的。

    看来,那些文武百官说的没错,他们的帝王是真的心情不错呢。

    从未见他如此耐心地跟人去解释一个细节,只是一个玉佩的细节。

    包括图案花纹、颜色、光泽,甚至连挂绳,都一一做了详细的要求。

    待玉师走后,王德一瘸一拐地进了内殿,刚准备请罪,帝王已先开了口:“昨夜的那场火是你放的?”

    王德“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这个男人的眼睛。

    “皇上恕罪,奴才是因为……”他正欲解释,却是被帝王打断:“你何罪之有?”

    末了,还自座位上起身,走到近前,亲自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的用意朕明白,做得好,朕要赏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除了让青莲来照顾你之外,什么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青莲要照顾六六,没办法照顾你。”

    王德汗哒哒。

    怎么又扯到青莲身上去了?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提这样的要求好吗?

    他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虽然他很想提。

    “身为奴才,为主子分忧,本就是本分,奴才烧了小柴房,皇上没有怪罪已是大恩,奴才怎敢还要赏赐?”

    “真的不要?”帝王挑眉,“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不要后悔。”

    王德眼帘一颤。

    也来不及思忖,便硬着头皮道,“那还是提一个吧,就是……就是希望皇上能给奴才多一些去四王府的机会。”

    “这个……”帝王顿了顿,见王德当即紧张起来,帝王就笑了,“这个好办,以后每日派你出宫采买,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

    五王府

    庞淼站在院中的几株秋菊前面,看着一朵开到荼蘼的白菊黯然失神。

    贴身婢女海蓝碰了碰她的胳膊,“王妃,王爷下朝回来了。”

    庞淼怔怔回神,转眸看过去,只见郁临旋一袭绛色朝服,从门口走进来。

    秋日的阳光正好,就像是金子一般,洒满他的全身。

    挺拔的身材、俊美的五官,这样从金光下走来,就像是天神一般。

    庞淼心中一动,迎过去。

    可对方也不知道是在想心事,没有看到她,还是看到了,因为眼里没有,所以视而不见。

    反正,就目不斜视地朝养小动物的大棚而去。

    庞淼眸色一痛,脚步停了下来。

    她发现,他对那些小动物比对她还好,出门前去看它们,回府第一件事,也是去看它们。

    虽然,他对她也好。

    很温润,也很体贴,给她吃好、穿好、用好,甚至王府的账目都交给她来管。

    但是,这种好,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是一个女人,她要的是一个男人的爱,一个丈夫的爱。

    大婚当夜,他醉得不省人事,她一人坐到天亮。

    后来的每夜,不是有事让她先睡,就是说自己累了,自己先睡了,总之,从来没有一起同时去睡的时候。

    就算是躺在一张床榻之上,甚至盖着一床被子,他都从未碰过她。

    是她不够好吗?

    还是她哪里做得不好?

    她问过他。

    他说,她很好,是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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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问题?

    如果是心里的问题,当初赏花会上,他为何要主动提出让皇上赐婚?

    所以,是身体的问题吗?

    如果是,她其实不在乎的。

    也难怪那些王爷们接二连三成家,就他一直孑然一身。

    他的孤独、他的寂寞、他的挫败,她能感受得到。

    她只会更心疼他。

    庞淼来到大棚的时候,郁临旋正躬身在给一只雪狐喂着吃食。

    “王爷,今日下朝好早。”

    璀然了笑容,她走过去。

    郁临旋直起身,回头,见是她,点点头,“嗯,朝中没什么事。”

    口气跟脸色一样,都淡淡的。

    “王爷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妾身等会儿跟管家一起出去买。”庞淼又上前了两步。

    她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是她在找话。

    不然,就会冷场,就会尴尬。

    “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不用亲自去做。”将手里的最后一点吃食丢在笼子里面,郁临旋拍拍手上沾染的尘。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成天无所事事,妾身怕自己闷出病来。”

    庞淼边说,边睨着郁临旋脸色。

    郁临旋没有做声。

    庞淼离开的时候,听到他讲:“对了,四王妃生了,你几时出去街上的时候,看看有什么礼物可以买?满月的时候送。”

    就生了?

    庞淼怔了怔,“是世子还是郡主?”

    “男孩。”

    “哦,那王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或者有什么建议没有?”

    “没,你看着办就行。”

    “好。”

    ******

    “郁临渊——”

    郁墨夜大叫一声坐起身,气喘吁吁。

    “王爷,你醒了。”守在边上的青莲惊喜上前。

    郁墨夜没有理她,睁着大大的眸子,眸中还有未褪的惊恐,大汗淋漓。

    青莲蹙眉:“王爷是不是又做梦了?”

    郁墨夜怔怔转眸,看向青莲,又缓缓环顾屋内,好一会儿,似乎才回过神来。

    “嗯,又做噩梦了……”

    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她喘息得厉害。

    眼前又浮现出梦中的情景。

    那是一个没有星光和月光的夜,没有一丝光亮,很黑,很黑。

    她拿着一把匕首,走在一栋废楼里。

    有风,吹得破旧的窗户或“吱呀”,或“啪啪”地响,瘆人得很。

    还打雷。

    有闪电。

    电闪雷鸣。

    这些,都是已经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情景。

    可是,接下来,接下来就有了新的内容。

    雷声还未尽消,眼前霎然一白,一道闪电劈过,视线所及之处瞬时一亮,又顷刻淹入无边黑暗。

    在稍纵即逝的电光中,她看到了——那个人。

    一袭白衣,头顶冠玉束发,长身玉立在一根圆柱边上,本是背对着她,正好扭头过来。

    她看到了他的脸。

    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熟悉的脸。

    竟然是,竟然是郁临渊。

    她脚下当即做出反应,黑暗中快速朝对方移动。

    那时外面好像又起风了,风声大作,“哐当”一声不知吹开了哪里的窗户,冷风迎面灌入,掀落了她脸上的黑纱。

    顾不上拾捡,她脚步未停,步履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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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提着轻功,那时她有武功。

    忽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接下来的又跟以前的梦一样的了,爆炸,她被凌厉掌风击中胸口。

    然后惊醒。

    怎么会是郁临渊?

    她当时的样子,怎么像是要去杀他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梦,还是她的记忆?

    “王爷,王爷……”

    青莲的声音就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她怔怔回神。

    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啊,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不是在生孩子吗?

    她记得她是生下来了才晕过去的,因为晕过去之前,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青莲笑,伸手指了指她边上,“小皇子睡得正香甜呢。”

    郁墨夜侧首,便看到了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

    顿时就怔住了。

    这是她的孩子?

    她跟他的孩子?

    好小。

    好惹人怜爱。

    心底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柔软,说不出的柔软。

    她伸手将小家伙缓缓抱起来,抱在怀中,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端详。

    小家伙似乎梦到了吃奶,小嘴一吸一吸的发出啧啧的声音。

    郁墨夜被他逗笑了。

    抬眸问青莲:“姑姑,我昏睡了多久?”

    “回王爷,现在是下午,小皇子是昨夜生的,皇上也一直守到五更回宫上朝。”

    郁墨夜点点头。

    昏过去之前,她虽然意识混沌,痛傻痛懵了,但是,浅薄的记忆还是有的。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她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那么久,那这小家伙岂不是一直饿着肚子?”

    “没有,皇上已让人请了奶娘过来,已经喂过几次了。”

    郁墨夜放心了,又去看怀里的小东西。

    心中喜爱得紧,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蛋,捏捏他的小鼻子,抱起来亲了又亲。

    “王爷该饿透了吧?厨房里炖着老母鸡汤,也熬了黑鱼汤,王爷想喝哪个?”

    郁墨夜想起上次看书的时候,上面写着产妇喝鱼汤,奶水多,虽然有奶娘,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多喂自己的奶。

    “黑鱼汤吧。”

    “好。”

    青莲走后,她又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从头到脚地看。

    越看越喜欢,都恨不得将小东西弄醒了来玩。

    “小家伙,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大名就等你爹给你取吧,免得被他嫌弃,娘就给你取个小名儿,叫什么呢?嗯~”

    她歪着脑袋略一思忖,想起在兰鹜的时候,她、郁临渊、梁子、樊篱一起吃饭,大家都在讨论孩子名字的问题,她说了一句“郁闷”,大家都以为她给孩子取名叫郁闷,一个一个瞠目结舌。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只可惜,梁子不在了。

    心里又生出无限的伤感。

    吸吸鼻子,她对着怀里的小东西说:“那就叫你闷闷吧,这个名字,你梁子舅舅也有参与,要是你梁子舅舅还在就好了,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

    青莲端了黑鱼汤推门进来。

    郁墨夜连忙抬手揩了揩眼角的潮湿,将小家伙放回到边上的原地方躺着。

    伸手接过汤盆。

    热气袅袅,一股浓郁的鱼腥味扑面而来,郁墨夜只觉得胃里一种翻搅。

    她连忙将汤盆递还给青莲,侧首干呕了起来。

    青莲吓住:“怎么了,王爷?”

    将手中汤盆放在床头柜上,青莲伸手探上她腕上的脉搏。

    除了气血两虚以外,并未发现什么。

    可郁墨夜却越呕越厉害,腹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干呕。

    青莲蹙眉:“王爷……”

    “快……快将鱼汤端走,鱼腥味太呛人……闻着很难受……”郁墨夜气喘吁吁,呕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哦哦,好,好,奴婢去换鸡汤过来。”

    青莲连忙端了汤盆出去。

    出了门,又疑惑地凑到汤前嗅了嗅。

    很香啊,一点点腥味都没有。

    怎么会觉得鱼腥味太呛人呢?

    里厢,郁墨夜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

    气息稍定的同时,她猛地意识过来一件事。

    原本她并不怕鱼腥味的,上次不仅帮郁临渊做过鱼汤,自己还挺喜欢吃鱼的。

    但是,她记得,五王府的管家说,郁临旋是因为某一个人厌恶鱼腥味,所以,那些本是食鱼的小动物,都强行改变了它们的吃食。

    那日,她问郁临旋,她就是那个女人吧?

    郁临旋没有否认。

    所以……

    所以,她现在,是在慢慢恢复吗?

    是要恢复记忆的征兆吗?

    ******

    是夜。

    郁临渊破窗而入,返身关上窗,回头,就被屋里的情景吓到。

    郁墨夜抱着六六在哭,青莲在边上也是一副急得不行的模样。

    “怎么了?”他脸色一变,快步上前。

    这终于醒过来了,怎么又哭成那样呢?

    郁墨夜红着眼睛,侧首瞪他。

    “有门不走,走什么窗?是不是爬窗爬习惯了?今夜有没有爬错厢房啊?是不是先爬到别人的厢房里才过来的啊?”

    连珠炮一样一连几个质问,问得帝王那叫一个懵怔啊。

    总不至于为这个哭吧?

    扬袖,他很无辜地指指窗,“这不走窗安全一些吗?而且,是我让你跟顾词初交换的,我怎么会跑错房间呢?”

    郁墨夜不理他了,转回头又开始哭,一手横抱着六六,一手抹眼泪。

    “姑姑怎么办?他不会吃,我也不会喂,难道就要一直吃.奶娘的奶吗?可是,我……我胀死了…….呜呜呜……..”

    郁临渊这才看到,女人开襟的衣衫是敞着的,里面的兜衣一侧也是掀了起来。

    无力扶额,郁临渊拾步走过去。

    “别过来!”

    某人带着哭腔一声吼。

    郁临渊只得脚步顿住。

    “没看到我在喂奶吗?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害臊、不懂避嫌吗?”她吸吸鼻子忿忿问他。

    郁临渊再次无语。

    他跟她什么关系,还要避嫌,有没有搞错?

    若不是青莲在,他真要反问她一句,她身上哪个地方他没见过?

    见青莲已经被搞得面红耳赤,一脸不好意思,他只得噤了声。

    “好,你们先喂。”

    他一撩袍角,坐在桌案边的凳子上。

    好整以暇地等着。

    等着,等着,就从一人哭,变成了两人哭。

    母子两个都在哭。

    小家伙吸不出来,“嗷嗷”哭着。

    大人涨得又痛,心中又急,更是眼泪哗哗的。

    青莲在边上也是急死。

    “王爷,这样不行,你是胀得太厉害了,都结块了,小皇子还是力气太小,吸不出来,你看,你也破了皮,他的小嘴唇也破了皮……”

    “那怎么办啊?”就是看到小家伙嘴唇破皮了,她才急的。

    “奴婢冒犯了,让奴婢帮忙挤挤看。”

    青莲躬身,用手去帮忙。

    刚用力挤下去,郁墨夜就痛得龇牙咧嘴地直叫。

    屋里的某个男人真是看不下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拍桌案,起身站起。

    “姑姑,你先出去!”

    他径直走过去。

    无视某个女人制止的目光。

    “姑姑别走……”郁墨夜哭着,伸手抓青莲,无措又无助。

    青莲看看男人,男人头一偏,让她走。

    她只得行个礼,退了出去,并带上房门。

    郁墨夜红着眼睛瞪着男人。

    男人也不以为意,伸手将她怀里的小家伙抱过来,放在边上的摇篮里,顺势摇了几下。

    小家伙很快就止了哭。

    他又在郁墨夜疑惑的目光中走到近前,在床沿边坐下,看着她。

    郁墨夜莫名,蓦地意识到自己的一侧衣服还掀在上面,连忙伸手去扯。

    却被他的大手按住。

    “别动。”

    “你要做什么?”

    “上次你看的那本书上不是写了吗?你现在这种情况,头胎女子很多会遇到,通常,如果孩子实在吸不出,就只能靠丈夫了。”

    啊!

    郁墨夜两颊一烫。

    “你偷看我的书!”

    男人撇撇嘴:“哪有?是你摊开放在桌上,我正巧看到而已。”

    “可是,可是…….”

    耳热心跳,郁墨夜觉得自己手足无措起来。

    可是,他不仅是丈夫,也是一个帝王啊。

    让一个帝王做这事儿?

    男人黑曜一般的凤目,映着床头跳跃的烛火,看着她那里,明显炽热和暗沉了几分。

    “看样子胀得不轻啊,那么大。”

    沙哑磁性的声音低低嘀咕了一句,他倾身低头。

    郁墨夜瞬间如同被一团火焰击中,僵着身子,颤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她只知道,她舒服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男人又从摇篮里将玩自己的小手玩得起劲的小家伙抱起来,给她,“再喂喂看。”

    她乖顺地接过,抱在怀里。

    小家伙脑袋蹭了蹭,很快就找到了,然后叼住就吃。

    “可以了可以了,他会吃了!”郁墨夜激动得不行,惊叫着告诉男人。

    男人笑笑,摇摇头。

    果然是要养两个孩子啊。

    “闷闷真能干,这样吃得饱饱的,就不会饿肚肚了,不饿肚肚,就会……”

    “你叫他什么?”男人惊讶。

    “闷闷啊,”郁墨夜抬头,见男人那个样子,连忙解释道:“哦,这个只是小名,你不是不让我取名吗?大名我就留给你了。”

    “哪个men?”

    “郁闷的闷啊。”

    男人再次无语。

    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女人,人家取名字,都是挑最美最好的词用,要不就是寄予美好期望,要不就是给予美好祝愿,你倒好,郁闷的闷,你说,大齐文字那么多好字你不用,你竟然用个……小名,我早就取好了,青莲没告诉你吗?叫六六,因为他出生六斤多,所以叫六六。”

    鲜少看到这个男人如此数落,郁墨夜委屈地嘟囔:“我还不是看到这个名字取的时候,梁子还在,然后就想着……梁子要是在,看到我们的孩子出世,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所

    以,就……”

    郁临渊怔了怔,没想到是这样。

    低低一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那就叫闷闷。”

    “可是,我觉得六六好听呢,怎么办?”郁墨夜抬头看他,“要不,叫六闷?或者,闷六?”

    郁临渊嘴角就抽了。

    “那还是叫闷闷吧。”

    “不行,还是叫六六,我觉得你说得对,郁闷,这个词太不好了,闷闷,闷闷不乐这个词也不好,都是不好的词,我可不想用在我儿子身上,我要他快乐,每天每天都快快乐乐,就叫六六,六六大顺,让他人生顺风顺水一路顺。”

    郁墨夜一口气说完,顿了顿,才继续:“至于梁子,没事,等六六稍微大点,我会带去他坟前送给他这个舅舅看看。”

    看着这个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女人,郁临渊也是没辙。

    点头:“嗯,依你。”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大名我取了几个,你挑一个。”

    “嗯,说来听听。”

    “郁耀灵,取自‘耀灵晔而西征’,耀灵,太阳的别称;郁紫珩,紫,象征富贵,紫气东来,珩,横玉也;郁怀信,怀抱忠贞诚信之心;郁齐光,与日月兮齐光;又或者郁凌寒,取自‘凌寒独自开’,象征梅一样无畏、坚强;郁瑾瑜,取自‘怀瑾握瑜兮’,美玉也,形容人的品格高尚纯洁;还有,郁瀚轩,郁琞烨,郁瑾昊,没了,哦,对,还有一个,郁颢琰,颢,洁白的,琰,良玉,一起,便是洁白的良玉。”

    郁墨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压根就没听明白好吗?

    “哪一个好?”男人问她。

    她抬手捏捏眉心,很想问他,他确定不是在为难她?

    “是不是没听清楚,要不要再说一遍?”

    “不用不用,”郁墨夜抬眸,“就最后一个吧,洁白的玉,洁白的玉挺好,我不求他富贵,不求他闪耀光鲜,不求他无畏坚强,不求他多么高尚,只希望他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平平安安,就最后一个。”

    “好,那就叫郁颢琰。”

    小家伙白日睡了一天,吃饱了,人就特别精神。

    又加上两个大人逗他,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郁临渊,你说,他是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

    郁墨夜盯着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儿,半晌,又抬眸,看男人俊美如俦的脸。

    “还是像你多点比较好。”

    “那是,”男人得意挑眉,“男孩自然会更像我一些。”

    郁墨夜嘴上轻嗤,心里却是欢喜的。

    她也希望更像他。

    哎呀,不对。

    “不行!”郁墨夜蓦地意识过来,“怎么能像你?这可是四王爷跟四王妃的孩子,怎么能够长得像当今皇上?这……这……这让别人怎么看?怎么办?现在还小,还看不出来,但是,姑姑说,满月的时候,五官虽然还是没有长开,但是,依稀能看得出眉目的样子了,如果,如果那时候,真的长得像你,可怎么办啊?郁临渊,你说怎么办?”

    郁墨夜想着就急得不行。

    男人却很淡定。

    “怕什么?大不了,你四王爷的头上戴顶绿帽。”---题外话---谢谢干妈们帮取的名字哈,所以,素子奉黄桑旨意,加更了哦,虽然一章,却是一万一千字哈,再次谢谢你们,么么哒~~谢谢【亲亲wo宝贝】、【13771255785】、【专属zskl】、【澄澈的日光】、【yymei105106】、【水牟樱花】、【wan1】、【xiaoyudiangood】、【cljtszy2012】、【zheng-jing】、【13261282892】、【唐吉尔泰】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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