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手一个接一个,阿浪唤徐、常二人道:“两位小心!这群蒙古官兵先前与我结下了梁子,如今来者不善……”

    霍奇退出人群,笑道:“活捉眼下四人,本公子重重有赏。”阿浪一面袒护韩林儿,一面朝霍奇腰腹间弹了一指,只疼得他哇哇直叫,韩林儿朗声大笑起来,霍奇起身命令众官兵:“把笑我的那个人抓来!快快快!”骁卫营官兵得令,争先恐后冲向韩林儿,阿浪只觉敌手势如奔洪,一时难以应付,唯教韩林儿从旁撤退。徐达短锏博敌,十人之内尚可轻易化解,常遇春在他左侧以长枪为障,直刺得官兵跌身倒地好似落花流水,众官兵见徐达与常遇春屡有建树,遂约聚十数人齐来围攻。骁卫营官兵未必人人厉害,一旦十几个倾力涌上,威力仍是不容小觑。徐达与常遇春顿感压力,眼见韩林儿身逢困境,冲开重围护他退至茶坊,十来个官兵拆分而至,一瞬将茶坊里的蒙、汉坐客吓得四处逃窜,徐达朝常遇春使了个眼色,两人立时往店小二奔去,四手一探,原是想抢过店小二手中的茶壶。官兵追近之时,看见两人手提茶壶,心知这里边都是滚烫的茶水!那还敢硬上?

    两人提壶反击,那滚水如烫手山芋一样泼向众官兵,此举虽有取巧之嫌,但敌手早是以众欺寡,两方交战,也无须尽论仁义道德。徐、常两个立占上风,不一刻杀到茶坊方圆两丈外,只见阿浪独居众官兵围困之中。

    阿浪斜眼一瞥,徐达与常遇春安全杀出,他心中甚是安慰,大叫一声:“两位没事可太好了!赶紧去右侧街道掩护一阵,我已经教林少先跑了……”徐达与常遇春眼见阿浪被困,却听他一味心系韩林儿的安危,顿觉他实属大义之辈,胸内赞叹不已,两人目光扫视,几个官兵撤了回来,想是韩林儿已然成功逃脱。这时徐、常二人一手一个茶壶,徐达先叫阿浪“当心”,阿浪大吼一声,乃是啸音诀中的“银屏乍破”,这一招力由心发,众官兵顿感耳畔如有千针万针盘旋一般,不禁向四周散开,徐达与常遇春见状,将手中的茶壶掷向霍奇。

    茶水顺势而下,威力倍增,霍奇被热水烫着了双脚,一番鬼哭狼嚎在所难免,众官兵立时分作两处,一处抬着霍奇到附近医馆医治,一处倾力追逐阿浪、徐达及常遇春三个。韩林儿担心连累阿浪,只好尽力远逃,阿浪同样唯恐韩林儿被官兵追近,与之背道而驰,三人遂直往南关。

    这三人虽非甚轻功高手,却都是体力惊人的少年,那骁卫营的官兵先前还追了几条街,不一刻即被甩在了身后。这时阿浪瞧了瞧,料知官兵多半未再追将而来,三人相互会意,暂居一条街道侧方,停下之后大口喘气,常遇春身高虽不及阿浪与徐达,脚力未必输得多少,三人呼吸吐纳,少顷顺畅,想起方才经历,不禁和声大笑。追来的官兵一路叫喊,三人只是避而不战,堂堂中州精锐也无可奈何,三人怎不引以为喜?

    徐达笑道:“那群蒙古鞑子追了我们约莫半个时辰,五六条大街是有了。算是孜孜不倦,只是这行百里者半九十,终究还是被我们甩开了。”阿浪拍他道:“要不是你方才拦着我,我早就用弹指神功对付离我们最近的那几个官兵了。”徐达道:“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反之,则为劲敌莫战;如果我们以为可以战胜前边几个人,等到其余敌人来了,势必又陷入了重围,岂不弄巧成拙?”阿浪笑道:“想不到仁兄对兵法这般了解,如此举一反三,假以时日,仁兄堪当大任,依我看啊,仁兄将来定是大将之材!”徐达摆手道:“要说起大将之材,常大哥与阿浪你们二位认作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区区徐达,怎敢造次?”阿浪看徐达面目真诚,知他是诚意夸赞自己,面上格格笑了起来,常遇春稍谦逊道:“兄弟你不必自谦,常大哥我是粗人一个,哪是甚么大将之材?”

    徐达道:“阿浪有上古豪情,行事大度,智勇双全,在神剑门便见其锋,此乃大将所有;当日徐达与常大哥在家乡遇见洪灾,常大哥徒手救了数十条性命,那些灾民没有饭吃,常大哥冒死一人到深山打猎,那深山里常有猛兽出没,此义勇双全者,大将为之,区区徐达不过摆弄书籍,不可称为大将。”阿浪见徐达一再谦虚,心下甚是喜欢,想到韩林儿多半早已逃至安全地带,便不再多加赘念,望着正前方一家茶肆,对徐达与常遇春道:“两位兄弟,方才情势急切,我们如争舟走渡,目下不妨去喝几杯清茶,舒缓舒缓心神。”徐达问道:“韩兄弟此刻想必已到了韩府,我们何时再去会他?”阿浪低声说道:“林少在洛阳藩属众多,何况我们三人已引开官兵,想必他定是安然无恙了。我打算先去濠州办完事后再去韩府找他……我担心立马找他恐会惊扰了蒙古鞑子。”

    阿浪心想韩林儿从小锦衣玉食,濠州如今民生凋敝,担心韩林儿不能适应,这才不愿他同自己吃苦。徐达与常遇春只知阿浪行事定有原由,不再多问。三人遂往茶肆走去,正行得百八十步,阿浪忽的看见几个衣着怪异、神情慌忙的武夫,急拍徐、常二人,低声说道:“看到前面那两人没有?他们是在神剑门参加论剑大会的漠南不老翁曲长青与一叶先生贺一叶,他们两个形貌异于常人,我记得甚是清楚。”徐达定睛一看,低声应道:“阿浪你说得对,是那两个有意刁难王四爷的怪人,幸得当时阿浪及时出现,否则万仞宫与神剑门必至水火不容之境。”常遇春点了点头,问阿浪道:“那两人身旁跟着好几个武林打手,个个腰悬长剑……如今论剑大会已经结束,为何竟在南城出现?”想来两人来自漠南,若要离开洛阳,定不会出现在南城,而因径直朝北面行驶。

    阿浪道:“先不管那两人了,咱们到茶肆再说……”徐达却道:“这几人鬼鬼祟祟,看来要做甚么坏事,咱们三个不如跟上瞧瞧,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常遇春附和一阵,阿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兵分三路!”徐、常二人两眼一鼓,阿浪笑道:“我突前,徐仁兄居中,常大哥殿后!”徐达与常遇春原以为阿浪说“兵分三路”是包抄之意,没想到竟是此番见解,阿浪不过诙谐一句,三人相顾大笑。

    百步之外跟踪,方显稳妥。不久到了一条长街,接着穿过三条宽巷子,三人发现曲长青与贺一叶身旁共有六名大汉,从身形步伐来看,武功似乎尚属中等,阿浪要应付起来,当非难事。巷子尽头,三人探头望去,曲、贺二人号令六名大汉停止前进,曲长青教人用长剑敲击一间宅子的大门,贺一叶厉声道:“何云霁!你个缩头乌龟,快给老子滚出来!”由此开始一阵谩骂。

    这声音传到常遇春耳边,他总觉似乎听过“何云霁”这处宝号,一时想不起来,悄然问徐达道:“那两个怪人骂的人是谁?怎么有些耳熟。”徐达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何云霁就是同我们一道参加了论剑大会的青志派大弟子!”徐达似乎忘记了阿浪正要寻找青志派的分舵,而今有人来寻找青志派的大弟子,想必青志派的分舵就在此地。徐达见阿浪满脸欢笑,猛然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不就在问寻青志派分舵的下落?只盼着这宅子里果有何云霁。

    曲长青与贺一叶并从六名手下在门外约莫骂了半柱香时候,才听得大门打开的声音传入耳根。但见大门间距颇窄,似乎无意炫耀富贵,门头上也无牌匾。宅子里走出几名青衣大汉,徐达回想起来,为首的正是在神剑门议事厅出现过的何云霁,此人梳南人惯发,生得慈眉善目,约莫而立之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倘若真是青志派大弟子,应当甚为符合:武林中人人都知青志派掌门皇甫沅心十分节俭,门下弟子纵然远离师尊,亦不敢有丝毫铺张;何云霁身旁的大汉先行质问:“你们究竟是甚么人,为何到处放肆?”曲长青冷哼一声,朝宅子里跨近一步,似乎不把说话之人放在眼里,只淡淡对何云霁道:“你可认得我们?”说罢指了指贺一叶。

    何云霁一伸双臂,拦住正要发怒的门下弟子,仔细端详曲、贺两人,须臾笑道:“原来是不老翁前辈与一叶先生,失敬失敬!两位乃是漠南的朋友,在神剑门我等有过一面之缘。何某不才,不知哪里得罪,令尊驾在外辱骂良久?”何云霁沉稳庄重,曲、贺两人在外漫天叫骂,如今他还笑言礼待,阿浪、徐达、常遇春只觉这皇甫沅心门下弟子果真品质甚纯。

    阿浪低声说道:“如果我是何兄,势必不会忍气吞声,拼了性命也要教训教训两个为老不尊的……。”一时不知如何让形容曲、贺两人。

    徐达道:“何兄想必因为事态不明,觉得其中定有诸多误会,故而不想胡乱出手。阿浪你性情爽朗,事事都要对得起良心,可知万一稍有不慎,损害的可不仅仅是自己……”阿浪听了徐达的话,连连点头,心想日后定要谨记,不可莽撞行事。

    曲长青不时笑道:“姓何的,你莫在惺惺作态。我们本来与万仞宫的秃部禄说好要共商大事,岂知中途杀出几个蒙面人,说了几句话便上前捣乱,还将我们几个随从……打死了!”贺一叶顺势怒喝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知青志派洛阳分舵原在此处。那几个蒙面人是你们青志派的人,我们是来问罪的,你还有甚么话好说?”

    何云霁不慌不乱,微微笑道:“想必两位前辈误会了,在下与师弟们参加完了论剑大会之后,便一直待在分舵里,未曾离开半步,更未派人扮作蒙面人与两位前辈作对,青志派行事素来光明磊落,还望两位前辈明察。”身旁几人一阵喧哗。

    曲、贺二人登时大怒,其余六个争先杀入宅子中,刀剑无眼,何云霁两手拂动,周遭万物似连风带雨,尽数被一股真气吸引,只此轻微拂动十来招,直教那六人莫敢前进,门下弟子也得保无恙。曲长青称道:“此乃九绝伏魔斩,乃是你青志派成名绝学,可会传于外人?”何云霁施展之际,双手只轻轻一动,周遭即有数级飓风般停于手掌之中,只待他用内力化出即可,这威力掌控有度,曲、贺二人不得向前半步,进则为内力所伤。

    阿浪、徐达、常遇春在远处见识了这“九绝伏魔斩”的威力,齐叹这青志派的绝学果真令人振奋,阿浪心道:“这几招内功一出,那独角兽孔干戈的吸风手顿时相形见绌……”嘀咕一句:“不知乔掌柜怎么样了?”

    纵目远眺,但见何云霁正色说道:“既知在下所使乃敝派绝学,想必也听说九绝伏魔斩向来只传敝派弟子,外人如何能学得一招半式?”曲长青冷哼一声道:“那你瞧我这几招可是贵派的九绝伏魔斩?”何云霁眉头一锁,未及搭腔,曲长青便教旁人退后几步,使出十余招掌腿并用的内功路数,时而双掌朝天狂发内劲,时而两腿疾行,招招奇特,似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真谛。约莫盏茶工夫,演示既毕,曲长青不由得大喘几口粗气。

    何云霁与门下弟子方始看他出招,一并咂嘴弄舌,皆不敢相信这曲长青竟然能将本门绝学耍弄得这般传神。曲长青收招甫定,何云霁立马跨出一步,脸上陡显紧张颜色,急促说道:“前辈这几招用的都是九绝伏魔斩中第三绝‘宝塔压顶’,这一绝须得腿法与掌法互补,方才前辈转身击出那一掌,若是力道稍重,对方必当场气绝。”贺一叶大笑一声:“照阁下说来,便是承认不老翁所使的正是九绝伏魔斩中的功夫了。你说得没错,那其中一个蒙面人用了此招,教我等那几位随从当场毙命。不老翁凭着零碎记忆记得那个蒙面人使用的招式。否则姓何的可以试想,不老翁久居漠南,又怎能窥得贵派的武功!”几人犹占上风,说得何云霁哑然无语。阿浪与徐、常两人这才知道曲长青与贺一叶为何设法来此问罪。

    何云霁道:“照前辈所言,是那个运用本派武功的蒙面人与前辈结下仇怨,两位前辈心想九绝伏魔斩既然并不外传,自然是青志派门人所为,而在下身在洛阳,无疑是受了在下指使?只是……倘若在下有意为难两位前辈,何必偏偏要用敝派独门绝学,徒增麻烦?”曲、贺两人霎时无言以对,沉寂片刻,曲长青纵出三步,强词夺理:“总之那蒙面人定与你青志派脱不了干系。那几个随从技不如人,江湖上行走,死了也无可厚非,只是那秃部禄本与我们……”话音未落,贺一叶咳嗽一声,教曲长青暂止话锋。

    何云霁道:“此事颇有疑窦,在下很难凭此一点便要……”曲、贺二人想必早知他不会轻易“附首”,两相顾罢,纷纷朝何云霁近腰两侧攻击,其余六人一应而起,各自拔出佩剑刺向青志派几个弟子。此刻何云霁身无兵刃:一是出来得仓促,二是青志派武功里很少用及兵器,大多是掌、拳、指类的神功。曲长青与贺一叶两人各持长剑,使出看家本领要挑战何云霁的青志派绝学,何云霁既为大弟子,自也颇有造诣,面对两人突来的夹击,徒手却也游刃有余,只是且战且退,不一时退到分舵宅子里,分舵中的青志派弟子听得打斗并来增援,只是其余六个均非等闲之辈,剑锋所到之处,青志派弟子多有损伤。约莫五十招开外,何云霁便成孤掌难鸣之势,由此一来,曲、贺二人要取胜于他,不过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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